星期二, 24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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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会丨论加尔默罗之历史与精神(Über Geschichte und Geist des Karmel)



 

Über Geschichte und

Geist des Karmel



 

论加尔默罗之历史与精神






文 / 施泰因

译 / 晏文玲

Ed








●  译者按 ●


此文成于1935年,乃加入加尔默罗圣衣会后的埃迪·施泰因为德国知识界公众所作,首载于是年3月31日刊行的《奥格斯堡邮报》周日副刊《驶向新岸》,后多次收录于德语区加尔默罗会的内部通讯刊物、文集;新版《施泰因全集》(ESGA)中,此文收录于卷19,《灵修文集第一册》,页127-139。除了介绍加尔默罗修会历史上的著名人物,本文还提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短暂的“公教神圣春天”(ver sacrum catholicum)时期德语地区两位著名的改宗者:一是开篇提到的女作家冯·勒福特(Gertrud von le Fort, 1876-1971);二是圣经学者佩特森(Erik Peterson, 1890-1960)。出身胡格诺派贵族家庭的冯·勒福特早年曾师从历史与宗教哲学家特洛奇(Ernst Troeltsch, 1865-1923);1924年,她发表了著名的《致教会的颂歌》,并于1926年在罗马改宗公教。改宗后的冯·勒福特创作并发表了大量公教历史题材的文学作品,如长篇小说《维罗妮卡圣颜巾》(上下部)、《来自犹太人区的教宗》、中篇小说《断头台上最后那一位》等,被视作“公教革新运动”(renouveau catholique)在德国文坛的杰出代表。20年代末,经耶稣会士普利茨瓦拉(Erich Przywara SJ, 1889-1972)介绍,冯·勒福特和施泰因相识;前者论女性的长篇散文《永恒女性-时代女性-永不过时的女性》(1934年)被认为是向后者投去的“本质一瞥”(Gerl-Falkovitz语)。佩特森本是研究新教神学和释经学出身,1924年起执掌德国波恩大学新教神学教会史新约教席;1930年圣诞节,他在罗马改宗公教;1933年,无法在公教德语学界获得一席之地的佩特森迁居罗马,并任教于宗座基督宗教考古研究所。佩特森与施泰因有一位来自哥廷根青年时代的共同友人:安娜·莱纳赫(Anna Reinach geb. Stettenheimer, 1884-1953)。安娜之夫阿道夫·莱纳赫(Adolf Reinach, 1883-1917)生前曾是胡塞尔的得力助手、施泰因初入现象学大门时的良师益友;施泰因同莱纳赫夫妇私交甚笃,其成书于20世纪30年代末的自传对这段友谊多有着墨:犹太裔的莱纳赫夫妇在一战期间(1916年)一道领洗入新教,莱纳赫于次年阵亡沙场,安娜则在一战后(1923年)改奉公教——这些事件都对施泰因触动甚深。而佩特森曾在求学及任教于哥廷根期间长期租住莱纳赫家,且其个人宗教发展尤受友人安娜之影响。二十世纪德法地区多位重要神学家,如巴特(Karl Barth)、凯泽曼(Ernst Käsemann)、施利尔(Heinrich Schlier)、拉辛格(Joseph Ratzinger)、马里坦(Jacques Maritain)、达尼埃鲁(Jean Daniélou)、孔加尔(Yves Congar),均在相当程度上受到佩特森思想与学说的影响。施泰因在本文所参氏著<衣裳的神学>,今收录于尼希黛斯(Barbara Nichtweiß)编《佩特森选集》卷2,《神学旁注》。





Edith

Stein














直到几年前,我们幽静的隐院之中发生的事情都还甚少被外界所知。而今,情况已有所不同。人们常常谈论起加尔默罗圣衣会,并希望增进对高墙背后隐修生活的了解。这恐怕主要应归功于我们当今时代的那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征服了整个公教世界的伟大圣女:圣耶稣婴孩德兰(hl. Theresia vom Kinde Jesu)。【此即里修圣女小德兰(Thérèse von Lisieux, 1873-1897)。——译注】格特鲁德·冯·勒福特(Gertrud von le Fort)以加尔默罗会为题材的中篇小说(《断头台上最后那一位》,Kösel出版社,1931年),以及她为玛丽·安托万内特·德·高伊泽(Marie Antoinette de Geuser)的书信(《致加尔默罗友人书信集》,Pustet出版社,1934年)所撰写的优美前言,无不在强有力地将德国知识界的目光引向我们的修会。

关于加尔默罗圣衣会,普通的公教信友知道多少呢?他们知道,加尔默罗会是一个严规修会,也许它还是其中最为严格的补赎修会(Βußorden);他们还知道,天主之母的圣衣,亦即棕色的圣母圣衣,便来自加尔默罗会——正是这圣衣,让世界上许多信众联想到我们。我们修会的节日,7月16日圣母圣衣节,也被全教会一同纪念。【圣母圣衣节即加尔默罗山圣母节,起源于14世纪的英格兰,本是加尔默罗会专属节日;16世纪末,对该日的礼仪纪念扩展到修会范围之外,后又于1726年被教宗本笃十三世(1724-1730年间在位)推及至全教会。——译注】大多数人至少还从名字上知道,除了“小”德兰以外,尚有圣女“大”德兰,后者是我们对会母的称呼。【此即亚维拉的大德兰(Teresa de Ávila, 1515-1582),会名耶稣·德兰(Teresa de Jesús),本名Teresa Sánchez de Cepeda y Ahumada。——译注】她一般被视为赤足加尔默罗会的创始者。而对教会史和修会历史有更多了解的人则会知道,我们把先知厄里亚(Elias)尊为我们的领袖和会祖。不过,人们通常将之视为一则无关紧要的“传说”(Legende)。然而,我们这群生活在加尔默罗隐院、并在每日祈祷中呼求我们的圣会祖厄里亚的人,却知道,对我们来说,他可不是什么来自幽暗远古时代的虚幻人物。经由鲜活的师徒相传,其精神至今仍在我们之中发挥着效应,规定着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圣会母一向坚决反对那种认为她创立了一个新修会的说法。她想做的不是别的,她只想重新唤醒古老会规的原初精神。

圣经对我们的圣会祖厄里亚的记载,开宗明义地将我们生活的本质表达了出来。厄里亚对拜偶像的国王阿哈布(Ahab)说:“我指着我所服侍的永生上主、以色列的天主起誓:这几年如果没有我的命令,天决不降露或落雨!”(《列王纪》第三编17:1)【今即列上17:1。——译注】

服侍永生上主——这即是我们的圣职。圣先知为我们做出了表率。他侍立上主跟前,因为这便是他甘愿为之放弃尘世一切财富的无尽宝藏。他没有住屋;他住在上主每每将其安置之所:要么隐居在革黎特(Kerit)小河旁,要么寄居在漆冬匝尔法特(Sarepta Sidonia)贫穷寡妇的小屋,要么则去加尔默罗山的洞中住。【参列上17:5, 17:9-16, 18:19-46。——译注】他的外衣——如同另一位伟大的补赎者兼先知、洗者若翰那样——是动物皮毛:死去动物的皮毛旨在告诫人们,就连人的身体,也终将逝去。(参阅佩特森[Erik Peterson]撰<衣裳的神学>,载《本笃会月刊》,1934年9/10月号,页354。)厄里亚不必忧虑日用的饮食。他活在对来自天父的供给这件事的服膺之中,他被神奇地保全了下来:一只乌鸦飞到这荒郊野外,为他送来每日餐食;在匝尔法特,虔诚的寡妇那神奇增多的存粮喂饱了他;在开始去往上主将向他显现的那座圣山的长途跋涉前,一位天使用天上的面包充沛了他的精力。因此,对我们而言,他是我们所颂扬的福音贫穷的一种典范,是救主的一幅真正的预象(Vorbild)。

厄里亚立在上主面前,因为他全部的都属于上主。他活在属于人之本性的所有关系以外。我们没听说过他有妻儿老小。他的“亲人”,是那些像他一样遵行在天之父意旨的人:天主定为其接班人的厄里叟(Elisäus),以及将其奉为领袖追随其后的众“先知弟子”。他的上主之光荣便是他的喜悦;侍奉的热忱消耗着他的心力:“我为上主万军的天主忧心如焚。”(《列王纪》第三编19:10.14。这些话后被采用为本会徽章上的格言。)【今即列上19:10.14。——译注】他用自己的补赎生活为自己时代的罪愆做抵偿(Sühne)。上主因误入歧途的子民崇拜偶像所受到的侮辱,让他何其痛心,乃至他竟愿一死了之。而上主带给他慰藉,恰如他给那些受他拣选的最爱者带去慰藉:祂在空无一人的山上亲身向他显现,在暴雨狂风后轻微细弱的风声中将自己启示给他,用清晰的言语向他表明自己的意愿。【参列上19:9-13。——译注】






















在完美的心灵纯洁中,先知剥去自己身上属于尘世的一切,服侍上主,于是,他也成了服从的一种范型。他立于天主面前,就像天使侍立在永恒御座前,体察上主圣意,侍奉恒常备妥。他没有异于上主意愿的其他意愿。倘主下令,他会觐见君王,毫不畏惧向其传报定会引其憎恨的坏消息。倘主应允,他会离开国土,躲避暴行;哪怕危险尚未过去,他也会奉主之命返回。

无条件忠于天主者,也定然确知上主之忠。他可以“像有权威的人”那样说话【玛7:29。——译注】,可以关闭也可以打开苍天,可以令巨浪止息,让自己顺利得渡,毫发无湿,可以让火从天降,焚尽燔祭,可以让上主之敌受审判,还可以让死人复生。我们看见,救主应允给自己属下的所有恩宠馈赠,都给祂的先遣配备齐全。并且,至高王冠是预留给他的:在他的忠实门徒厄里叟眼前,厄里亚被一辆火马车卷走,去到远离人间一切处所的一处隐秘地。据《默示录》所载,待世界末日临近时,厄里亚还会再来,为的是在与敌基督的战斗中,为他的上主去承受那殉道者之死。我们在7月20日庆祝他的庆日,这天,司铎身着红色祭衣走向祭坛。这一天,我们同会弟兄位于加尔默罗山上的那间隐修院,也就是有着厄里亚山洞的那间,是海量涌来的朝圣者的目的地:犹太人、穆斯林和基督徒,无论何教派,都争相前来敬礼这位伟大的先知。我们还会在另外一天纪念他,即在我们惯称为“圣母圣衣节”的“加尔默罗山庆日”当天的读经和颂谢词中。这一天,我们因圣母给我们穿戴了“得救圣衣”而献上感恩。这件事许久之后才在西欧发生。1251年,荣福童贞圣母向总会长、英格兰人西满·思道克(Simon Stock)显现,将圣衣授予给他。(相关礼仪经文请参阅《赤足加尔默罗圣衣会专用弥撒经书》,Skapulier出版社,多瑙河畔林茨。)颂谢词让我们铭记,在远离修会原乡之地,向其子女授予了这一慈母护佑之可见标记的,正是加尔默罗山的圣母:她曾以预告降雨的小片云彩这一图像显现给厄里亚先知,先知的弟子们也曾在加尔默罗山上为她建起了第一处朝圣地。修会传说记载,天主之母喜欢在加尔默罗山上的隐修士弟兄处逗留。我们不难理解,她会感受到这个自古以来就向她致以钦崇之地的吸引,而且,圣先知也以自圣母来到世间便充满着圣母的那同一种精神,在此地生活过:脱离尘世间一切,祈祷着立于上主面前,为了全心爱祂,求祂降恩于有罪的子民,替代这支子民做补赎,作上主的婢女,体察上主的圣意——这便是圣母的一生。

加尔默罗隐修士是作为伟大先知的弟子和“荣福童贞女的弟兄”而生活的。圣贝托都(Bertholdus)将他们组织成团居隐修士,后来,在圣布洛嘉都(Brocardus)的动议下,这些隐修士们从先师那里代代相承的精神得以被记录在我们的神圣会规中。大约1200年左右,耶路撒冷宗主教圣雅尔伯(Albertus)将会规授予修会,1247年,教宗依诺森四世(Innozenz IV)认可了该会规。(《加尔默罗山荣福童贞玛利亚赤足修女会之规则与章程》,Rita出版社,维尔茨堡,1928年。)这部会规也以简短的一句话,将我们生活的全部意义总结了出来:“每位会士,只要不被其他工作合法占用,应待在其专属斗室中……,夜以继日,在主律中凝神,在祈祷中警醒”。“在祈祷中警醒”——这句话所表达的,和厄里亚下面这句话是一个意思:“立于上主面前”。祈祷即是瞻仰永恒者的面容。只有在最微末处的每一寸精神都警醒之时,我们才能从尘世间所有那些使精神麻痹的事物和享乐中脱离出来。身体的清醒并不能确保这种警醒,而天性所要求的那种安宁,也不会阻止这种警醒。“在主律中凝神”——这可以是祈祷的一种形式,若我们从通常的广义上理解祈祷。但若我们把“在祈祷中警醒”设想为默观所特有的那种沉浸于天主之中,那么,凝神就只是到达彼处的一条途径。

“上主律法”指的是什么?我们在每个主日和庆日都会在第一时辰(Prim)诵祷的《圣咏集》第118篇【施泰因采取的圣咏编号是拉丁译本的编号,今即咏119。——译注】,全然被那种想要认识主律、在其引导下善度一生的渴求所充满。有可能圣咏作者在创作此篇时,想到的是古时盟约中的律法。要掌握旧约律法,确实需要终生学习;要遵守旧约律法,也需要终生不懈的努力。不过,上主已将我们从该律法的约束下解放出来。我们可以专注于救主那伟大的爱的诫命,这便是新盟约的律法,用救主的话说即是,爱的诫命将全部的律法和众先知包含其中:完美的天主之爱和近人之爱,应堪当一个人一辈子全神贯注的对象。不过,对新盟约的律法更佳的理解是上主本身,因为祂为我们应如何度过一生做出了表率。若我们为了效法上主的缘故而始终将祂的模样放在眼前,那么,我们就遵行了我们的会规。福音是我们永远也无法穷尽之书。



Edith Stein


而对于我们,救主不仅存在于见证者对其生命的记载之中。祂还临在于至圣圣事之中:那些朝拜至善者的时辰,还有圣体圣事中对天主声音的倾听,都同时既是“在主律中凝神”,亦是“在祈祷中警醒”。当“正义隐蔽在心间”(《圣咏》39:11)【今即咏40:11。——译注】,最高一阶才算达到了:当我们与三一天主——我们乃是其圣殿——如此地合一,以至祂的圣神统辖了我们全部的作为。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再去从事那些由服从交托给我们的工作时,才不算是离开上主。只要我们还受自然法则和生存法则的必然制约,工作就不可避免。我们的神圣会规命令我们,要依宗徒保禄之言行示范,用双手劳动,以挣得我们日用的饮食。不过,这些工作对我们而言,只具有服务的性质,它们绝不可成为目的本身。我们真正的生命内容,仍旧是“立于上主面前”。

穆斯林入侵,圣地沦陷,加尔默罗隐修士遂遭驱赶。直到三百年前,圣山之上才重又有了我们修会的一处天主之母朝圣地。从隐修生活到西欧文化圈动荡生活的过渡,让修会的原初精神遭到歪曲。保护退隐生活之高墙、补赎克修、持守静默逐渐式微,透过洞开的门户,世间的喜乐和烦忧也一道涌了进来。我们的圣会母于1536年在亚维拉加入的降生成人(Menschwerdung)隐院,便是这样一座和缓会规治下的会院。长达几十年的岁月里,她一直苦于身陷俗务纷扰和朝向心无旁骛地献身天主的那股牵引力之间的冲突。不过,直到她终于解开重重束缚、切实认识到“唯主足矣”这一点之前,上主未曾让她有一刻安生。在大德兰生活的时代,扯断欧洲的那场巨大的信仰分裂,还有如许众多灵魂的沦陷,都在她心中燃起了要抵御灾祸、为主筹谋的炽热渴望。于是,天主给她灌注了一个想法:带着一小群精挑细选的灵魂,根据原初会规建立一座隐修院,在那里,以圣善全德侍奉祂。经历并克服了难以言表的斗争和困难后,大德兰终于在亚维拉建成了圣若瑟(hl. Joseph)隐院。她伟大的改革事业由此地茁壮成长:她去世时,留下了三十六座严规女子、男子会院,以及修会的新支派“赤足”加尔默罗会。改革派隐修院应当成为古老的加尔默罗精神复兴之地。被重新确立的原初会规,连同圣女大德兰亲自编定的章程,是她为保护自己的葡萄园免遭外来危险而修建的篱笆。她所著关于祈祷的作品,以及她对内在生命最完善、最充满生命力的描绘,都是让她的精神得以在我们之中继续发挥效应的珍贵遗产。(圣女耶稣·德兰作品全集于1912至1922年间陆续由雷根斯堡的Pustet出版社发行。卷一,即她的《自传》,已于1933年由慕尼黑的Kösel u. Pustet出版社推出了学术考订新版。1934年,笔者亦在(瑞士)弗莱堡Kanisius出版社的《人物小传》系列里,发表了一篇极简短的大德兰生平。)这就是加尔默罗会的古老精神,只不过,在她所生活时代的信仰斗争氛围感染下,相比起原初加尔默罗会精神,大德兰更加强调抵偿和为站在对敌前线的教会服侍者提供帮助的思想。【事实上,大德兰本人并不强调“抵偿”思想;施泰因(以及当时德语区赤足加尔默罗会)对“抵偿”思想的强调主要受法语区加尔默罗会传统的影响。——译注】

我们尊奉革新派的首位赤足加尔默罗会士、圣十字若望(Johannes vom Kreuz)【本名Juan de Yepes Alvarez(1542-1591)。——译注】为我们的第二位会父和领袖。在他身上,我们能发现以最纯粹形式展现出来的那种古老的隐修士精神。他的一生会让人产生一种印象,就仿佛他从未经历过内心挣扎。正如从孩提时起,他就总在天主之母的特别保护下,同样地,自理性觉醒的那一刻,这种保护也将他引至补赎克修、独居、脱离一切世事并与主结合。他是被拣选的工具,好在新获重建的加尔默罗会中表率式地活出圣会父厄里亚的精神,并将之言传身教下去。他和圣会母大德兰一道,在精神上塑造了最初一代的赤足加尔默罗隐修士和隐修女,并借自己的著述(德译圣十字若望全集共五卷,由Kösel u. Pustet出版社发行),在前方为我们“攀登加尔默罗山”照亮路途。

圣女大德兰的女儿们,由她和圣父十字若望亲自培育,在法国和比利时建立了首批革新隐修院;从那里出发,修会又迅速发展到莱茵兰。法国大革命和德国文化斗争都想以暴力压迫我们的修会;可一旦压力减弱,修会即重获新生。在这座花园里,绽放出了一朵“小白花”,她如此迅速地——远远超出我们修会的边界之外——征服了人们的心灵,不仅作为施行奇迹的救苦救难者,更作为“小灵魂们”在“精神童年”道路上的向导。有许多人都是通过她认识这条道路的,但鲜少有人知道,这条路并非什么新的发明创造,而是加尔默罗会生活条件所催迫的道路。年轻的圣女小德兰之伟大正在于,她以绝妙的前后一贯性认出了这条路,并英勇果敢地将它一直走完。我们隐修院的高墙围住的,是一个狭小的空间。谁若是想在此地建造神圣建筑,谁就必须打深基、起高楼:一直沉降到自身虚无的茫茫黑夜,好再被高高举扬至天主之爱与慈悲的日光里。并非每个世纪都要求像我们的圣会母那样,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改革之举。也并非在任何时代,都会有恐怖统治给我们创造机会,让我们像贡比涅(Compiègne)的那十六位加尔默罗隐修女一样,为了我们的信仰和修会理想而去抛头颅洒热血。但是,每个加入加尔默罗会的人,都必须全然献身于上主。只有将自己在圣龛前的唱经席座位看得比世上所有荣耀还重要的人,才能在此生活,当然,这样的人之后也会在此找到世上一切荣耀都无法给予的幸福。我们的日常作息表保障了我们每天都能有几小时单独与主交谈的时间,而我们的生活正是建立在这几个小时之上。我们和司铎们以及教会的其他古老修会一样,诵祷大日课经(Brevier),这一神圣义务(Officium Divinum)对我们及他们来说都是首要和至圣的义务。不过,日课经对我们而言并非承重之基。心祷的那几个小时里,天主在灵魂中发挥的作用,是任何人的肉眼所不可见的。这是恩宠上加恩宠。生命中的其他所有时光都是对这几个小时的答谢。对一位生活在平均条件下的加尔默罗隐修女来说,除了忠实入微地完成每日义务,除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欢欣地献上那张事无巨细皆有规定的日常作息表及生活规则向一个有着活泼精神的人所要求做出的那一切小牺牲外,她没有回报上主之爱的其他可能。她要带着爱的微笑,去克服和性格迥异的人近距离共同生活所恒常伴随的一切困难,不要浪费任何在爱中服侍他人的机会。最后,还有上主可能会让单个灵魂承担起来的某些个人牺牲。这就是那条“小路”,是每天都被摆放到至圣者前的一束不起眼的小白花——也许,这是一场无人会事先有所察觉的、默默持续一生之久的殉道,它同时也是深邃平安与真挚喜悦的一处源头,是涌流向大地的一眼恩宠之泉。我们不知道,这泉水流往何处;被这泉水泽及的人们,亦不知它来自何方。
























● 参考文献  ●


–   Edith Stein, Geistliche Texte I (ESGA 19), hg. im Auft. der dt. Ordensprovinz des Teresianischen Karmel v. Internationalen Edith Stein Institut Würzburg, eingef. u. bearb. v. Ulrich Dobhan OCD, Freiburg i.Br. 2009.

–   Teresa von Ávila, Werke und Briefe. Gesamtausgabe, hg., übers. u. eingel. v. Ulrich Dobhan OCD/Elisabeth Peeters OCD, 2 Bde., Freiburg i.Br. 2015.

–   Johannes vom Kreuz, Gesammelte Werke, hg., übers. u. eingel. v. Ulrich Dobhan OCD/Elisabeth Hense/Elisabeth Peeters OCD, 5 Bde., Freiburg i.Br. 1995-2000.

–   Gertrud von le Fort, Aufzeichnungen und Erinnerungen, Einsiedeln/Zürich/Köln 1951.

–       Erik Peterson, Marginalien zur Theologie und andere Schriften (Erik Peterson Ausgewählte Schriften 2), mit einer Einführung u. hg. v. Barbara Nichtweiß, Würzburg 1995.

–   Hanna-Barbara Gerl-Falkovitz, Deutsche Geistesgeschichte im Jahrzehnt 1918-1928, konzentriert im Blick auf Edith Stein, in: Dies./Beate Beckmann-Zöller (hg.), Edith Stein. Themen, Kontexte, Materialien, aktualisierte Neuauflage, Dresden 2015, 155-175.

–   Ludovico Saggi, Le origini die Carmelitani Scalzi 1567-1593. Storia e storiografia (Textus et studia historica Carmelitana 14), Rom 1986.

Joachim Smet, The mirror of Carmel. A brief history of the Carmelite order, Darien 2011.




●  e n d  ●


关于施泰因,另请参看:

人物丨显微无间:施泰因的生平与著述

神学丨施泰因:隐匿的生活与主显

神学丨施泰因:神圣的明辨

人物丨我的朋友埃迪·施泰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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