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从淡蓝到深蓝,黄昏来了。
落地玻璃窗象一幅画框,白天嵌着水墨画,夜晚就变成色彩浓郁的油画。
女孩在靠近玻璃窗的病床上斜靠着,因为疼痛而举起的一只手,如无声的祈祷。
这是一间海景病房,一把隐形锁将海风和清新的空气都锁在了窗外。偌大的阳台据说发生过病人跳楼事件,就被彻底尘封了。还有再也打不开的窗户。
护士进来给女孩打针,说,你天天躺在这就能看海,多美的景致。女孩说,都看了一个半月了,巴不得能起来走,离开这里。
我住进来时,女孩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人走路进来的,到现在连床也下不了,痛苦死了。
几天前她从皮肤科转到风湿免疫科,被诊断患上皮肌炎。她母亲在身边24小时陪伴照顾,想不通怎么越治越糟糕。
我有些怔忡,30多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厄运如今怎又落在另一个女孩身上?夜里为此抚胸默祷,愿她好起来。
我在病房呆的时间不多,医生查完房做完相关检查,我就会开电动轮椅溜出去尽情地呼吸新鲜空气。
找个安静的角落展开一本书慢慢读,让内心那个惊恐不安总想逃跑的小孩渐至安稳下来。
每当焦虑袭来,我就用G妹妹教会我的稳定性技术:回到安全岛,躺在青草地上,轻轻地“蝴蝶拍”,一边拍一边会不由自主默诵: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
目前针对强直性脊柱炎的最有效治疗就是打生物制剂,几年来一直拒绝治疗也是源于让人咋舌的费用。z先生说,你在深圳实在是幸运的,全国只有四个城市有针对这药的部分大病资助,深圳是其中最高的。
一针两千多一月打两针,还不包括门诊每月检查费和护肝药物的费用,想想会有多少工薪家庭能承担?尽管有了重特大疾病补充险承担一半多费用,但一想到这是长期治疗,还是下意识想放弃治疗,逃跑,逃的离医院越远越好。
医院里遇到不少老阿姨,穿着病号服,和我一样在病房外的长廊上来回踱步,问询,你的腿怎么了?什么病啊?老人口音各异表情相同,有的已住了些时日,有的被通知明天出院,可头疼一点没减轻,你说咋整?说这话的老阿姨一脸焦灼:回家要带小孙子 这样子咋带得了,不能带又拖累女儿一家子,唉心里好烦。
我是老病号,上帝把我差到医院里来,安慰这些辛苦带大了儿女又辛苦带孙辈的患病老人,他们的儿女都在奔忙难以陪伴在身边,孤单中的倾诉只能说给陌生人听了。
在手机上一笔一画写这些文字时,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我靠在一根立柱下专注地写,半天才听到有苍老的声音在唤我:妹子,你玩手机玩的这么专心啊?喊你都听不到。
我抬起头 ,又是一位素不相识的老阿姨,推着轮椅慢慢行,身后跟着位护工。一定是我的轮椅吸引了老人的目光,老人头发尽白,佝偻着身子,重复着说,活着好辛苦啊!
我微笑不语,说不出什么安慰话。只告诉老人我在写作,还想画画。你看这儿有紫色的花。多想点好事,活着就没那么辛苦了。
老人眯着眼笑,竖起大拇指,我回应她一根大拇指,象两个人约定一起加油。
又一个黄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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