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常用衰退、分裂、没落等词汇描绘中世纪后期,赫伊津哈的经典著作《中世纪的衰落》的书名充分反映了人们的这种看法。充满灾祸与动荡的14与15世纪已经成为一个无人地代,处在满是哥特式大教堂与经院大全的中世纪综合的13世纪与爆发改教运动的16世纪之间。
实际上,宗教改革前的两个世纪并非毫无意义的衰落时期,相反,那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变革,表现出了显著的活力。
当人们对教会怨声载道的时候,便产生了改革的要求。平信徒虔诚的新形式,本国语言的灵修专著,对圣徒遗物、朝圣和圣徒的新兴趣,繁荣的宗教运动——英格兰的罗拉德派、波希米亚的胡斯派、意大利与法国的瓦尔多派与法兰西斯属灵派——即使有点狂热,也都证明了根深蒂固的灵性。的确,我们目睹了宗教改革之前的宗教感情在力量和深度方面的稳步增长。
这并不能否认中世纪后期的社会也面临着巨大的政治、社会与宗教方面的动荡。
诗人德尚的诗句“现在的世界怯懦、没落、衰老、贪婪、胡言乱语/我看到的都是男男女女的傻子/末日确实临近了……一切都滑向败坏”,表达出一种失望而忧郁的普遍情绪。
实际上,这种不安的意识,时间将尽的感觉,伴随着宗教期盼的盛行,产生了一个极度焦虑的时代。
蒂利希在他的著作《存在的勇气》一书中,勾画出西方文明史的轮廓,他提到三种反复出现的焦虑类型。
古典时期结束的标志是本体的焦虑,对命运和死亡的深深担忧。到了中世纪末期,对罪与谴责的焦虑流行起来。到了现代后期,对罪与谴责的焦虑让位于对空虚与丧失意义的精神焦虑。
我们并不质疑蒂利希关于宗教改革前夕产生了道德危机的说法,事实上,所有三种类型的焦虑随处可见。当时的文学、艺术、神学充满了死亡、罪、意义沦丧等不和谐的声音。
路德苦苦寻求一个仁慈的上*帝*的过程栩栩如生地表达了这三个主题。由于被雷电击倒,害怕立即死掉,路德发誓愿做一名修士。一进入修道院,他被令人窒息的罪恶感困扰。最可怕的是恐惧与绝望的攻击,路德称之为“焦虑”(Anfechtungen),他濒临崩溃的边缘。
路德的灵性挣扎是他个人性的,却也代表了那个时代的希望与恐惧。我们可以说,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而且他的称义教义以及从中得出的教会神学表达了那个时代的忧虑。从这一方面来说,改教家的神学是对那个时代特殊焦虑的特殊反应。
中世纪后期,欧洲流行着一种对苦难与死亡的病态的担忧。这种担忧来源于饥饿和瘟疫的困扰。14世纪早期饥荒非常严重,以致出现了人吃人的事件……雪上加霜的是又爆发了淋巴结鼠疫,又叫黑死病,并于1349年的英格兰达到了顶峰,黑死病使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丧生。到16世纪,24又发生了另一场瘟疫,哥伦布的水手从新世界带来了梅毒。除了这些“自然的”灾难,火药枪炮的发明使战争变得更加残忍。
此时,布道、木刻画以及绘画和雕塑都表现出对死亡的看法。坟墓常常装饰着赤身的死尸的形象,死尸的嘴张开,拳头紧握,肠子被虫子啃噬。最流行的一幅图画是死亡之舞。死亡以一个骷髅的样子,与受害者一同舞蹈。没人能够躲过他的追捕——无论是富有的商人、肥胖的修士,还是贫穷的农夫。图画的一角总是画着一只沙漏,提醒参观者生命转瞬即逝。
死亡的确定性也是传*道人讲*道的一个流行主题。关于最后的四件事:死亡、审判、天*堂、地*狱,一个法兰西斯会修士,巴黎的查理曾一连讲了十天,每天讲七个小时。他布道的地点非常合适,正是在神圣无辜者墓地,巴黎最受欢迎的墓地。
同时代的另一位牧师约翰·卡皮斯特拉诺则更富戏剧性,他将一个骷髅头骨带上讲台,警告信众说:“看一看吧,从前那些让你们欢心,又让你们犯罪的东西,现在剩下了什么。蛆虫把它们全吃了。”
贝扎作为日内瓦的改革者,继承了加尔文的事业,他在回忆中称自己归信改革宗乃是因为严重的疾病和对死亡的恐惧。
他借着如此严重的病症靠近我,以致我对生命绝望了。看到他严厉的审判,我不能想象他将怎样处置我那邪恶的生命。最后,经过身体与灵魂的无休止的煎熬,上*帝*向他那痛苦而迷失的仆人显露出同情之心,并抚慰了我,因此我不再怀疑他的仁慈。我泪流满面,抛弃了旧我,祈求他的宽恕,重新宣誓服事他的真教会,总之将我的全部献上。因此,对死亡的看法,曾经威胁过我的灵魂,现在却燃起了我对真正且永恒的生命的希望。疾病对我来说也成为真正健康的开始。
[本文作者蒂莫西·乔治,摘自《改教家的神学思想》,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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