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可以像甘肃那片干涸得裂开的土地的夹缝中,还在奋力生长又自在的小花。
【对话背景】二鱼:认识尤怡多年,一直以为她是一位旅行摄影师,直到最近看到她的作品,有了越来越多的温度和灵魂,偶然的一次对话才发现她也在思考如何表达心里的梦。这是我最近几年在思考的,所谓创造,就是把你领受的表达出来。领受和表达构成了我们的存在方式,也是我们面对世界和永恒的方式,因此我们有了这次对话。在谈话中,似乎有光和色彩流淌进来。
摄影博主I原创视频博主丨水陆空三栖摄影
图文刊登于《环球人文地理》 《旅游摄影》《汽车自驾游》《西藏旅游》等杂志
获奖情况及才艺能力:
· 荣获第四届友爱国际摄影大赛二等奖;
· 荣获“尼康杯”2015年中国人像摄影银奖;
· 荣获《旅游摄影》年度月赛2013-2014 一等奖;
· 荣获21世纪中国的宗教生活摄影比赛三等奖
· 在四川省业余舞蹈考级中获四级;
· 获“嘉禾世纪之星”影视新人选拨大赛成都赛区优秀奖;
· 获国际小姐世界大会成都赛区最具古典美奖
· PADI潜水员;AIDA自由潜水员
·非洲鼓手。参加成都金沙太阳节、大爱音乐节、成都小酒馆音乐会专场
二鱼:
看你以前的视频号,第一感觉想到李子柒,不过是旅行版的李子柒,因为画面音乐和配音都属于治愈系,请问这是你为自己的视频号设计的风格吗?
尤怡:
我应该还处在一个风格还不稳定也不成熟的阶段,我没有专门设计一种风格倾向,而是还在不断地摸索,很多时候分享的是当下的一些感动,用比较有限的形式传递出去。我被一些东西治愈着,所以分享当下的感动,我也真的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被治愈。
二鱼:
嗯,能感到这种探索,有的似乎在加一个故事,最后加一个金句,比如爱上一个人····爱情····什么的。这些探索是为了市场,还是自己想说的,或者两者都有呢?
尤怡:
是我自己想说的,因为我是这么理解的,当然,我也希望自己想说的正好也能适应市场。或者说正好也能触动到隔着冰冷屏幕看视频的人群。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小时候,最开始画画,是一个连铅笔都不会削的人,那个时候,一些同学,他们可能更小的时候上过一些比如美术培训班那种,所以老师一开始教画静物,他们就能够拿着笔和纸,自己把铅笔削好就开始画。我小时候没有上过这种培训班,也没有基础,连铅笔都不会削,所以我一直在素描这个阶段,我画不好那个形。比例和结构我总是掌握不好,因为我没有经过大量的刻意练习。
所以,我属于当时那个小班儿上的差等生,感觉是一个很没有灵气的孩子,后来到了上那个色彩课的时候。因为我画不好那个型,我没有办法像很多同学一样,用细腻的笔触去画,于是我只能用色彩去表示它,有一天在画那个桌布的时候。反正我怎么也画不好它,我就看到那个布,用很多种颜色。可能那个布它只是一个棕色的布,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用很多色块去表示它。
然后,我从不会被老师看见的一个孩子,就突然之间,老师就过来站在我旁边看着我画,然后再突然,就是其他班级的所有的美术老师全部过来围着我看,这个孩子怎么会把这个桌布画成了这么多的颜色冲撞和用这种色块去表示,可能是在他们教的孩子里面还没有。所以老师都一度怀疑我是不是又在家里单独请了私教,但是,其实只是因为我基础的缺陷,用到的很笨拙的方式去表达。可能这个也是我后来会喜欢马蒂斯的原因。
就是一种对于本能的感知,马蒂斯他是在他的技法上去模糊了一些色彩和形状的边界,但是我自己是因为我的缺陷。所以我只能靠着这种对于色彩本能的感知,因为我形状画不好,所以我自然也就模糊了这个色彩和形状的边界。
但是,这种本能的感知力,随着成长,它很容易被磨灭掉,无论是在任何领域。
二鱼:
嗯,最近三期视频感觉越来越像心里话,你提到了暮山紫,秋波蓝,海天霞,朱砂红,还提到了马蒂斯、莫兰迪,你似乎在寻找心底里的某种感觉,从色彩开始,看得出你对色彩很敏锐。
尤怡:
我的确很容易被色彩所打动,它们太迷人了,就是会让血液都感到兴奋。
二鱼:
这跟莫兰迪的路数很像,他也是整天琢磨用什么色彩,不断调色。
尤怡:
我想有一点像。
二鱼:
这一期视频就是你小时的感觉吗?在旅行中最打动你的有哪些色彩呢?
尤怡:
比小时候更抽象,小时候那块桌布好歹还是一块桌布。这幅是因为有一年在甘肃的黑河那里航拍,顿时我就震惊了,它明明就是一幅活生生的画。
这个色彩和形状我能想到的表达方式就是让颜料自由流淌。
二鱼:
我想你一定去过张掖的七彩丹霞,是否也有这种流动的感觉?
尤怡:
嗯是的
二鱼:
新疆的五彩湾也是这样的。我看到这些风景,首先是感觉一种生命力在流动,但是一种凝固的流动。
尤怡:
对,就像莫兰迪的画,凝固的流动。但却有无限的生命力。
二鱼:
是这样的感动让我喜欢隔段时间就在路上,我想你也是。
尤怡:
是呢。甚至有时候并不想拍什么,就是看看。真的很神奇,大自然自己配的色,我常常惊叹到也不知道说什么。
二鱼:
大美无言,让色彩在心里流动。你喜欢塞尚的画吗?莫兰迪唯一佩服的人。
尤怡:
我很佩服塞尚能够画一座山,反反复复又反反复复,就像莫兰迪的瓶瓶罐罐,然后慢慢地山可能不是最初看到的那座山,罐子也不只是罐子了。
二鱼:
慢慢地变成了什么?
尤怡:
变成了温柔,克制,缓慢,持久,空灵,力量,奇迹般的宁静和奇迹般地充满着生命力。
二鱼:
我以前写过一篇文章,照相机把旅行毁了,因为当你拿起相机时,风景在你心里的流动就停止了,所以我更偏向用文字来表达。看风景时,专注于风景本身。
尤怡:
是这样的。
二鱼:
你是如何平衡风景在心里流动,和拿起相机打断这种流动来创作,这一对矛盾的?
尤怡:
有一些风景,比如刚才那个黑河,是拿起无人机航拍时的瞬间震撼的感动,这种兴奋度会让拍摄自带灵感。那么此刻,它们是能结合的。
而有一些风景,比如雪山的日出日落星空等,因为拍摄环境常常伴随着寒冷,其实我是无法仔细欣赏风景的,因为要顾忌到拍摄,顾忌到飞机还有没有电飞回来等多种因素,此时,我只能选其一,并接受选择的结果。
还有一些风景,比如甘肃那片干涸得裂开的土地上,长出了一朵在缝隙里奋力生长的小花,那一刻,就想拿起相机记录它那么奋力又自在的样子,此刻,风景和相机也是结合的。
我想最好的平衡矛盾的方式,是不过度依赖相机,合理利用这个工具。不被取景框束缚。或者说是不被自己希望完成的作品束缚。
二鱼:
嗯,我有这样的体验,有些风景拍出来不太好看,但进入其中灵感无限,有些风景一出片就是大片网红,但到了那里反而不那么动人,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
尤怡:
肯定有,因为很多时候我出去都跟工作相关,工作要求就是要去拍那些网红打卡点。我也慢慢地在丧失一些旅行的感受力,所以除了前段时间一个人去仙本那那次之外,虽然也常常在外面跑,但我好像很久没有旅行过了。反而是很多年前最初的那些旅行,常常浮现在脑海里,在边境坐在路边等搭一个顺风车,等几个小时;遇到一些陌生旅伴在没有任何装备时去探了一个洞;赤脚坐在摩托车上;吃背包里被蚂蚁包围的塑料袋里的食物;听遇到的人讲自己的故事时留下的眼泪。
二鱼:
很有趣,有时旅行跟工作一结合反而失去了一些感受,也许审美必须要在无功利的心境中才能纯粹。
尤怡:
还有那些星星,拍下来看照片或者视频时是感受不到当时的风,当时的寒冷,感受不到躺在大石头上,抬头看见星空的那一瞬感动。唯有身临其境。
二鱼:
嗯,以后VR技术如果能够完全拷贝这样的风景,但也无法复制这种不期而遇的心情。
尤怡:
是的,我想这也是我觉得自己虽然拍了很多,我觉得我没有什么能被自己认可的叫“作品”的东西,前些时候有朋友建议我整理一下这些年拍过的东西,办个展览,我却发现我好像没有这种信心,因为基本都是在工作中匆忙拍的,这是让我感到很遗憾也很惭愧的事情。要放下对生活的奔波,就专心创作可真是一件需要巨大勇气和底气的过程啊。
二鱼:
我觉得我不经意间的遇见反而是最美好的风景。
尤怡:
我印象最深的旅行是我的第一次穷游。身上只有大概是四千块钱左右吧,没有银行卡,走陆路穿越东南亚四个国家搭车旅行。当时旅行自媒体这块行业还不成熟,我也不懂有这个领域,就是单纯的旅行。
或者说还是有个小目的,因为当时在拍婚纱照人物之类的,于是我还带了几件婚纱,琢磨着去踩景,看来还是在给这次旅行加上了“不单纯”的色彩,不过也以为这样,留下了一个带着婚纱去旅行的系列。
走在曼谷的街头,会有很多陌生人一起合影,多年后回看,也许他们在翻相册时也能想起当年在街头遇见的一个中国姑娘穿着婚纱,素颜的经历吧。
还有一些比如我被大巴司机丢在了路边,我的所有行李钱护照都在车上的经历。
二鱼:嗯,我印象最深也是我刚毕业时,满世界穷游的时刻,因为没有功利,就是去寻找,寻找一种意义,一种人生的终极价值,你也是在寻找什么吗?
尤怡:
我想去经历。
二鱼:
去看看这个世界。回望过去,你的这些经历沉淀出了什么吗?
尤怡:
就像在我看到小海龟之前,在我克服深海恐惧,潜入深海之前,我的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海洋,也没有海龟,可能因为成都盆地,都是长到很大了才第一次看见海,但自从有了这种经历后,很美好的是,我的梦里有了它们。有一个梦,可惜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画出来。是我躺在床上,我的床是飘在海上的,早上日出的时候,阳光把我照醒,海龟们就来找我玩,在我的床边,我趴在床边和它们说话,玩耍,这个画面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它们真的温柔了我的梦,如果我是画家,我想这些梦定是最好的灵感之一。
我希望我可以像甘肃那片干涸得裂开的土地的夹缝中,还在奋力生长又自在的小花。
二鱼:
似乎有很多色彩沉淀在了你的意识里,或者梦里。
尤怡:
我想是这样的。
二鱼:
那我们说回色彩,莫兰迪和马蒂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你更偏爱哪一种呢?
尤怡:
很难选择。莫兰迪像那只52赫兹的鲸鱼,孤独又沉静,432赫兹的手碟,充满着治愈的能力;又像油盐酱醋米,平凡而充满着意义。而马蒂斯,用他的话说,能让所有的颜色在一起歌唱。自由热烈。
我想贪心地让他们并存在我心里。什么阶段会流淌什么,让它自然而然。
二鱼:
嗯,这样的感觉和领受确实很让我们着迷,我当时思考的是,怎么表达他们。因为刚才我们讨论的都是领受到的,怎么用我们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我尝试过很多,发现文字是最适合我的,因为在我领受的时候,我不像被打断,文字能更自然精准的表达我的思绪。如果你抛开工作不谈,你觉得是绘画还是摄影或者摄像更适合你的表达呢?
尤怡:
绘画
二鱼:
为什么?
尤怡:
那些感动入了意识,它最本真最本能的表达方式,我想是在绘画的过程,我觉得我越来越不善言辞,也许这种无声的方式反而更直接的表达。摄影和摄像不是最直接的接触到这种意识的途径。对我而言,就像那些梦,我无法通过拍摄来直接完成,只能是当作拍摄创作的灵感之一。
二鱼:
摄像呢?我发现你影片的节奏感控制的好,是你自己编导的吗?
尤怡:
是呢,你真的觉得好吗?还是礼貌性地安慰?
二鱼:
真的不错,快慢控制的好,你要相信一个专业导演的眼光。
尤怡:
一支视频的确需要具备导演的思维去“布局”,其实我还差很远。
二鱼:
你经历和沉淀的,和你的信仰有什么关系吗?
尤怡.:
肯定有的。就像那朵我希望成为的小花,它其实是我希望,“我知道怎样处卑贱,也知道怎样处丰富,或饱足,或饥饿,或有余,或缺乏,随事随在,我都得了秘诀。”
对了,最近在琢磨视频的过程中,我发现我们很容易在创作过程陷入自嗨而不自知,可能我们根本没有触摸到隔着屏幕的大众,就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的制作进去,然后养成习惯性的自嗨模式,或者是因为工作原因留下的创作习惯。这个过程让我看见,很多时候传福音时,也容易陷入这种“自嗨”模式。习惯性的自嗨模式,自己根本不自知。我最近开始观察我的视频能触摸到别人的什么点,之前一段时间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愿意为你的视频停留哪怕5秒钟。为什么现在有些视频能够触摸到他们了。这个过程就像是实验室,它不是只是为了满足市场而存在的实验室,而是去了解这些陌生人的一种方式。那么其实在传福音的过程中,我甚至没有花这种心力去了解,也许我只是习惯性地用一种自嗨的表达方式。我感觉我语言能力现在不太行了,平时和人说话的时间比较少。
二鱼:
这个洞见也很好,就是如果既坚持我们的创作,又要考虑接受者的视角,还要考虑商业因素。这三者你是如何平衡的呢?
尤怡:
最难的就是平衡,但又是一件必须的事情。对我而言是这样的,当你考虑了接受者的视角(但不是仅仅迎合那种考虑),你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粉丝群体,这个群体的量级足够,商业合作者合作时基本会尊重博主自己的表达方式。就算需要换种表达方式,你的粉丝够铁,明知是广告,他们也会欣然接受。当然,广告的品牌必须是良心靠谱的,这样自己也是心安的,一些品牌的理念和创业过程以及产品其实本身是真不错的。另外,纯艺术创作的话不在这个讨论范围内。
最后我想说,一定有这个可能性把三者结合在一起而不矛盾。因为矛和盾本身就该在一起,理智与情感也本身就融为一体。这种矛盾本身就是一种不矛盾。所以生活中的种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