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22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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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子(四)

弃子(四)

以实玛利只觉得母亲十分矛盾,一会儿让他隐藏自己,一会儿又让他不要胆怯。实在像故事里神庙祭司的预言一般,难不成这真的是神谕吗?先容男孩如此想着,男孩的母亲,也就是以实玛利的母亲夏甲,若你知道她的过去,或许就能理解她了。

她曾是埃及法老宫中的奴隶,负责伺候妃子们的起居。那皇宫辉煌无比,墙壁上尽是黄金雕刻的装饰。只是她依旧劳苦不堪,法老虽然威风无比,却也好色成性,他只要遇到自己喜爱的女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年龄多大,无论她是否有了婚约,甚至不论她是否是有夫之妇,他都想收入自己的后宫。因此宫里的妃子越来越多,奴隶也随之工作繁忙了起来,从早到晚都要听候召唤和差遣。
那时她被派去日夜伺候新来的一位妃子,那是个美艳无比的女人,在众妃子中,她美过了所有人。那时法老正日夜守候着祭司听候九柱神的神谕,定下迎娶她的日期,他称这女人是尼罗河分流下诞生的天堂之女,其余的妃子都对她妒忌不已。

夏甲那时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觉得这是法老又一次心动的瞬间而已,等到下一个美女来到时,这个女人照样会失宠,沦为嫉妒她人的角色。

弃子(四)

这女人是她的哥哥送到宫里的,至少那时所有埃及人都这么认为,那个男人同样一表人才,听说是乌尔城里族长家的儿子,不知为何离开了家族搬去迦南地。那时迦南地正值饥荒,他们一行人转头过来投奔了埃及避难。他们倒是走运,被法老看中,送了不少牛羊和财宝。那时夏甲如此想。
那个女人的哥哥常到宫里来看她,因此夏甲也常常能见到这个族长家的儿子,默默地好奇,这般优秀的男人为何没有妻室。
那段时间,夏甲侍奉的女人常常哭泣,尤其是在镜前打扮的时候,总会弄花女仆刚为她描好的妆容。那时夏甲常听那位女仆抱怨,什么这女人身在福中不知福,都要位列埃及神祇的家族了,怎么还不满足,有什么好哭的……

她也十分不解这女人在想什么,直到那天,后宫皇后的房中,坚固黑石筑起的墙壁轰然倒塌,黄金的装饰瞬间化为粉碎,险些砸在了睡梦中的皇后榻上。这可吓坏了法老,他赶忙献祭求问九柱神的意思,却无论如何都不得回应。

那时祭司也冷汗不已,他从未感到九柱神如此宁静,过去他们都争相发出自己威严的声音,证实着自己的大能和神圣,可这事发生时,它们就如顽石一般一声不吭。
夏甲听闻,只觉得好笑,它们本来不就是石头刻出来的吗?她从未信过九柱神的神圣,因为她幼时本来是贵族家的女儿,本该国自由民的生活,父亲有许多朋友也都是神圣的祭司。可就是这群神圣的祭司合起伙来欺骗她的父亲,在一次赌局中,赢得了他所有的家财,还让他负债累累。也是因着如此,她被父亲卖掉抵债。

弃子(四)

小时候的夏甲曾苦苦哀求公义的男神与怜悯的女神,求他们救自己逃离做奴隶的噩运,却不得任何回应,祭司见她如此,也嘲笑着她的天真:“若他们真能解决你们这些普通人的祈求,那我们又何必讨好法老呢?又何必赌钱来赚取财物呢?”

从此她再没有相信过九柱神的神圣,只觉得他们是邪恶的神明,甚至是无能的,毕竟连她的咒骂都无法作出回应。
只是这次,坚固的皇宫墙壁竟无缘由地倒塌,那骇人的大窟窿也是她亲眼所见,她不得不相信,这就是神明的手所做的事。
之后便又是一系列的灾祸,宫中许多妃子都纷纷遭殃,要么就是突然昏迷,要么就是停止行经,或是被毒蛇鼠类咬伤,甚至被称为圣的甲虫也开始攻击法老。
祭司疯狂献祭求问九柱神,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于是他们在神像下跳舞,学着迦南的祭司献血求神。可拉的神像露出裂纹并未被填补,全国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也没有办法修复。
法老觉得皇宫的崩塌蹊跷,他派遣手下四处查探,却发现人为毁坏的猜测根本无法成立,因为没有人能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在皇宫墙上留下那么深的痕迹。
法老几乎要崩溃了,开始搬出平民们的神、迦南地的神来拜,可是他们无一例外,没有一丝回应。最后,是因为后宫里,只有那个族长之子的妹妹没有被这灾祸侵害,法老便让祭司呼求他们的神。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怎么回事。夜里他梦到那可怕的威严降临,命令他不可侵犯他人的妻子,并指明了就是那族长之子的妻子。
原来这女人就是那男人的妻子,只是那人怕埃及人为了得到自己的妻子杀他,就不告诉别人自己是她的丈夫,只说她是自己的妹妹。
这又是何必呢?夏甲知道后这样想,这男人看着一表人才,却同样会恐惧,还是会向着现实低头,就像她当年的父亲,高大伟岸,却仍会被骗得没了任何希望。

之后,法老央求着这家人离开埃及,并把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东西,无论牛羊金银,还有伺候他们的奴隶,都送给了他们。只求众人忘记这些风波,免得法老的神圣在百姓中间失了威严。夏甲就是送出来的礼物之一,跟着他们回到收成好转的迦南地,在一棵大橡树下安了家。

弃子(四)

“不过你父亲的神是真的,你一定不要忘记。”这一切在夏甲向以实玛利道出过去她在埃及的遭遇时,对他嘱咐道。
“我知道,母亲,我还记得那时将要渴死的事情,这将会是我终身难忘的经历,对于那位救了我们性命的神明,我无法忘记。”以实玛利应道,“我记得那天身披黑山羊皮毛的人,他应该就是神明的天是吧。”
“或许是的,起码他是来救我们的,不是来挑战我们,杀害我们的。”
“若是遇到伊斯塔尔那般的神明,怕是要死于非命了。”以实玛利想起幼时听家丁讲过的英雄故事,“神明若是仁慈,我自然愿意贴近。”
“不,神明不仅要仁慈,神明必须正义,若没了正义,仁慈的神明只是软弱的。”夏甲蹙眉道,她又想起了埃及的九柱神,软弱且没有正义。
以实玛利知道,这一切都是母亲因为自己的经历如此抉择,若他来选择神明,自然觉得仁慈的神明会让自己舒服许多,起码在伏猎时祈祷一下,祂便能给你预备猎物,这样的神多么美好啊。
至于父亲所拜的,以实玛利自然是感激无比的,只是他与祂之间总是有种陌生感,就像自己与父亲一样。他不敢亲近,更不敢僭越,如此僵持下的关系锁定着彼此,只等着有一天对方主动,或是开怀接纳,或是像如今一般,将他与母亲驱逐出门。
他晓得祂是正义的,只是这份正义具体是怎样的?以实玛利并不知道。


弃子(四)

撰文 / 金克
排版 / 金克
配图 / Pinte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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