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二一直和我叨叨，他在阳台上种了一棵枇杷树，我每次都是嗯嗯嗯好好好。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老二很喜欢植物动物。去年有一天，我们去我师父家做客，师母拿出了枇杷给他吃。其实我全程都很紧张，因为枇杷剥皮的时候会有很多汁水滴下来，我很担心他会把人家家里的茶几弄脏，地板弄脏，于是我问师母讨了餐巾纸，在他吃枇杷的时候一直盯着他。
他倒也蛮好，知道把那个枇杷核吐在餐巾纸上，我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一半。但不料，等他吃好了以后，他竟然用餐巾纸把那一大堆湿哒哒的枇杷核全都包了起来，准备放在口袋里。
我当时就很震惊，你干嘛，脏兮兮的。他回复我说他要回家把这些枇杷的核当成种子种起来。
你们可以想象我当时那个尴尬。但是师母说：“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子嘛，喜欢这些，你就让他带走吧。”
我和他说好吧好吧，随你吧。
然后我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二
后来他一直和我说，他在阳台上种了枇杷，他要去给枇杷浇水。
我一直一笑了之，我们家就是很普通的那种阳台，阳台上怎么可能种出树，而且我心里压根就不相信这种水果核种下去可以发芽……
但是我很支持他，“去吧去吧”，我总是这么说。
因为他在阳台上倒腾的时候，我就可以有一些清净的时间。
我们阳台上有很多花盆，有一半活着的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还有一半是半死不活的，这些平时都是杨先生在负责打理。
有一次他很兴奋地和我说：“妈妈，我的枇杷发芽了！”
说真的我心里压根就没信，虽然在嘴上我敷衍地说：“太好了。”但是心里想的是，多数就是其他的种子飘在了那个花盆里。
——因为我们家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明明种的是一盆有名有姓的花，但是种下去的花苗愣是没活，最后长出来了一盆生机勃勃的杂草。
三
阳台上我最爱的是我的几盆绣球花，每次我去阳台都会认真欣赏它们——绣球花都是一大盆一大盆，特别引人注目。
去年冬天的时候特别冷，我们因为家里忙也没有把绣球搬进来，隔着窗看到绣球只剩枯干的树枝，我很怀疑它们是不是就会这样死了。
但是等到今年春天来的时候，绣球竟然又发芽了，而且迅速结出了花苞。
老二其实也和我讨论过他的“枇杷树”冬天能不能撑下来，“会的会的”，我也是和上面一样随口敷衍——我只要他不要把任何阳台上的带尘土的东西带进房间，其他事情我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四
直到前几天，老二再次邀请我去阳台上看看他种的枇杷树。
我原本是想随口拒绝的，但是那天，可能就是闷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我想不妨去看看也挺好的。
老二就带我去看了。
一看我就震惊了。
什么？你真的种了一棵枇杷树？？长这么高了？
天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枇杷树的小苗。枇杷树的小苗的叶子原来这样大的嘛？
老二很得意地和我说：对啊，妈妈，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我每天给它浇水已经浇了一年多了呢！
五
我跳进房间问杨先生，你知道吗，老二种了一棵枇杷树？居然这样高了？
杨先生说，对啊，我早就知道了。
啊，原来大家都知道除了我。这让我更加惭愧了。
我问了老二很多细节，这就是那时候我们带回来的枇杷核吗？
老二说：“对的。那天我们带回来了很多核，大部分都是不规则的形状，但是有一颗长得特别圆，我就选了那一颗种下去，后来它就发芽了。”
六
我非常非常感动，又非常非常羞愧。
感动的是，老二竟然可以坚持一年多给一棵树苗浇水，我真的是做不到的——不要说我小时候没有这个耐心，就是现在我也仍然是个养花百枯手。
惭愧的是，他种了一棵树，长这么高，我竟然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去看。我之前活在自己的“以为”和“论断“里，真真是个睁眼瞎。
我震惊我怎么会一年多来都没有注意过阳台的角落里有这样一棵小树苗。这大人的自以为是啊，大人心里的骄傲啊——
就像我也常常盯着孩子们的问题不放，却一直忽略孩子们的进步和成长。
我想起了我最近给他默写，因为学校的老师没法给他默写了，他真的好多字都写不来，有时候看他在那里慢吞吞思索却不得，我在旁边真的急得想撞墙。
但是我们就这样进展很慢地坚持了一周以后，他忽然就记得了很多字，默写起来好多了。
——这才发现，其实有问题的那个人，是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在一开始就给孩子多一点时间和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