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按:本访谈摘自《心智、心灵与灵魂:知识分子与罗马之路》一书(Mind, Heart, and Soul: Intellectuals and the Path to Rome, edited by Robert George and R.J. Snell),Hope Kean访谈了道明会神学家Thomas Joseph White。
我在佐治亚州东南部长大,父亲是犹太人,母亲是长老会教徒。我的父母在名义上信教。可以说我父亲是一个较为世俗化的犹太人,而我母亲是一个适度参与教会的长老会教徒,所以我对这两个传统都有些接触,但我既没有受洗也没有进行成年礼(Bar Mitzvahed)。当然了,在犹太人的理解中,我不是犹太人,因为我母亲并没有犹太血统。
在佐治亚州东南部,我身边许多人都是虔诚的新教徒,基本上是虔诚的南部浸信会教徒,而我是一个广义上的有神论者,对基督没有任何真正个人性的认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无神论者,但上帝的存在对我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小时候确实祈祷过,甚至直到少年时期,但我不会说自己经常自觉地祷告或思考宗教问题。
在我10岁、11岁时,我们一家去了亚洲,旅经多地,这使我对宗教的多样性萌生了兴趣。我记得我很想要了解宗教之间的根本区别,你可以称之为一种过早的形而上学的好奇,但这还不是宗教实践,而更像是对宗教真理本身的关注。在高中时,我对宗教问题毫不关心,但之后我去了马萨诸塞州Andover市的寄宿学校——菲利普斯学院,这一经历最终引发了我的一次信仰/存在危机。
在大学一年级时,我选修了一门佛教和印度吠檀多形上学的课程,当时我在思考,是什么产生了实在。因为对东方神秘主义感兴趣,后来我想我也该学学西方的神秘主义,所以我开始读托马斯·默顿,部分原因也在于他对东-西二方都感兴趣。然后,我又对耶稣祷文(Jesus prayer)和基督教形式的默想产生了兴趣。我慢慢开始注意到,通过在自己内心深处默想上帝和基督的奥秘,可以遇见基督。
大约在同一时间,一个朋友给了我一本弗兰纳里·奥康纳的书信集,我很喜欢她,因为她也来自佐治亚州东南部。在她的书信中,我见到了一位真正的天主教知识分子的心灵。我发现她的很多观点惊人地绝对化;常常令人震惊,甚至使人反感,但又很有道理,给人以特别的吸引力。我特别读了她的《Letters to A》,我觉得很能说服我,她的信中提到了一些神学家,包括卡尔·巴特。所以我去了图书馆,找了一些巴特的书,包括他的《福音神学导论》。
我坐在塞耶街的科学图书馆的地下室,一个相当糟糕的现代建筑环境里,在骇人的荧光灯下,用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把这本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当我合上书时,我就相信了耶稣基督的存在。在那一刻,我从上帝那里领受了信心这一礼物,并且开始意识到基督的真实性。我回到寝室里祈祷,第二天去找了大学的牧师(他是位新教牧师),向他提出要接受洗礼。
最终,我在大一那年的复活节接受了新教的洗礼,很明显,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要确定基督教的真相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基督教有很多不同的版本。因而我对基督教的本质产生了兴趣,开始去不同的教堂。我会坐在长老会教堂的会众中,也去参加高派圣公会的礼拜,诸如此类。
在大二第一学期,我修了一门早期基督教的课程,我想,如果去研究基督教的历史起源,就能弄清楚基督教最初的样态。在那堂课上,我们接触到了安提阿的依纳爵、爱任纽、奥古斯丁和亚他那修(包括他的《论道成肉身》),以及金口若望这样的人。
当我读他们时,我越来越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无论这些作者在阐述什么,他们的讲法都很像东正教或罗马天主教,或许就像纽曼枢机所说,深入了解历史就意味着不再做新教徒。当我读教父们的作品时,我发现他们有一种独特的哲学深度、神学厚度与灵性神秘主义三者的结合,这很美,也很古怪,因为古老,但也因此显得强而有力。这种结合似乎正是天主教会所强调的,也让那些我之前觉得古怪的“天主教事物”变得可以理解——例如圣事,圣像画,圣母,主教与教宗制,以及特别吸引我的圣体圣事(Eucharist)。我开始在礼拜日坐在天主教堂的后面,也开始更多地阅读教父著作,特别是奥利金和奥古斯丁的作品。
这节课刚开始不久,我发现了一本名为《基督教导论》的书,心想:“很好,这正是我现在需要的,一个介绍性的导论。”写这本书的人叫若瑟·拉辛格。他不同于巴特,很强调哲学和神学的结合,这一点对我很有吸引力。我进而开始读巴尔塔萨、拉纳、吕巴克,尤其是若望·保禄二世。读了这些书,我感受到我所接触到的现代基督教和早期教父之间有着深刻的思想延续性。
可以想象这一切发生在一位布朗的大学生身上会是怎样的,我和我的同学们几乎不再有什么共同的理智兴趣,他们茶余饭后谈论的是后现代主义、尼采、福柯、康德以后的思想史、现当代文学、性别研究和女性主义。从某方面讲,那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至少那时没有一个公共场所来讨论我认为最有趣、最重要的问题。
大四的时候,我开始阅读约翰·亨利·纽曼,并在马萨诸塞州的圣母修院进行了一次静修,这是一个属于苏比亚科团体(Subiaco Congregation)的本笃会修道院。在那里,我遇到了来自英格兰和苏格兰的修士,他们真正熟习我所感兴趣的这一思想传统,还有着极强的理智穿透力,但他们同样扎根在祈祷和劳作的生活上。我惊讶地发现了有着相同兴趣的一群人,非常欢喜,也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在森林里的这个有着额我略圣咏和庄严美丽礼仪的小修道院里,发现了“我的族群”。
在参访期间,我经历过那里的明恭圣体(Eucharistic Adoration),参与其中,我对基督的临在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体验,与之相伴的是对自己罪恶的强烈意识,同时又感受到上帝的临在和祂无限的仁慈与怜悯。此番难以抑制与压倒性的体验,最终令我在一次访问结束、从修道院回普罗维登斯时,要求进入成人慕道班(Rite of Christian Initiation of Adults)。我最终在1993年的复活节那天,在圣母修院,加入了大公教会。
Thomas Joseph White是罗马天使大学(Angelicum)多玛斯研究所所长。Hope Kean是一位新信徒,2018年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她是美国华盛顿道明会研究院多玛斯研究所的学生成员。读者可以在《心智、心灵与灵魂:知识分子与罗马之路》一书中阅读更多关于Thomas Joseph White和另外12位著名皈依者的故事。本篇访谈为删节版,完整版即将出炉,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