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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小说史(十四): 张爱玲

抗战胜利后,茅盾几乎没有什么创作问世。沈从文回到北京大学任国文教授,后来他自然缄默了,写作计划也放弃了,甚至还一度企图自杀。老舍则一直保持中国文坛较高的地位,其他作家要么放弃写作,要么沉默,但老舍却一直创作,像《龙须沟》、《春花秋实》和《西望长安》等都是很好的例子,并且被授予“人民艺术家”称号,但很快随着文化革命的到来,他便丢了性命。巴金变得敦厚起来,可惜在左派的眼中,他还不算是一个正确的作家,他的热忱不符合基本路线,他的人性主义又太倾向于小资产阶级,后来他甚至编织起在零下的天气,看到苍蝇繁殖的浅薄谎言时,不免为其悲哀。
1955年,张爱玲的英文版《秧歌》在美国出版,张爱玲很少写和政治或农村题材有关的作品。张爱玲的早年生活并不快乐,但她很有毅力。她的作品按理说应该多少有一些顾影自怜的东西,但事实上却好少,说明她有一种人生的襟怀,尽管她对人生的观察带有悲剧性质,但却又十分老练。
张爱玲是中国文坛独一无二的人物,她喜欢平剧,也喜欢国产电影,还经常一个人出去看绍兴戏。尽管这些东西里面有所谓的“封建道德”之说,但她认为它们同样也在表现人生的真谛。中国救戏不自觉地表达人生所内藏的苍凉,张爱玲的小说里面所表达的基本一样,只是她的技巧要比旧戏要强的多。张爱玲是一个雅俗兼赏的作家,因此她作品的内容也更为丰富。
中国旧小说对张爱林的影响非常大,但她不愿意遵照中国古典的悲剧原则来写小说。她认为人在兽欲和习俗的双重压力之下,人不可能再像古典悲剧人物那样有持续的崇高情感或热情的精力发挥。
《金锁记》甚至被认为是自古以来中国最伟大的中篇小说,主人公七巧因孤寂而疯狂,因疯狂而做出可怕的事情,这种“道德上的恐惧”,张爱玲可以说是发挥到极致。当读者读到“翠玉镯子一直推到腋下”,使人不免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主人公生命的悲剧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引起我们的恐惧与怜悯,事实上恐惧多于怜悯。”这说明张爱玲对西方文艺也非常精通和娴熟,她的“残忍”甚至可以媲美陀思妥耶夫斯基。
“她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一般作家看见世界上的人不肯正正当当老老实实做人,出于义愤所以笔下刻薄。张爱玲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她同时又是一个活泼的讽刺作家,是一个严肃的悲观主义者,表面上写的是幽默,骨子里却带有一点契诃夫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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