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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眾提問：我想問二位老師，中國的前途是什麼？
高全喜：這個問題有兩個層次：第一，我們要有一個客觀的形勢判斷，不能像算命似的瞎想，中國的前途取決於各種力量的博弈。第二，我們還要有一個期盼，我們希望它走向哪裡。就客觀形勢來看，我覺得中國又處在一個百年巨變的重大轉折時期。從晚清民國之際到今天，一百多年過去了，時間又到了一個節點上。這一百年來，也有幾次變遷，從國民黨主導中華民國到共產黨建政，1949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以來，又經歷了毛時代以及文革，到了改革開放，鄧小平時代延續了三十多年，到今天新一輪黨和國家的領導人，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就又處在一個較大轉型的時期了。所以，觀察今天的事情，就不能用小尺度來衡量，今後的變化既不是過去的簡單延續，也不是小打小鬧的變革，要用歷史的大尺度，把今天的事情與百年中國的演變，聯繫起來加以考慮。也就是說，就國內政治來說，體制將要面臨巨大的挑戰。就期盼來說，我希望中國的變革能夠加入到世界的大潮流裡面，建立一個法治、民主與憲政的國家體制，我們要為這個方向做自己的努力。
黃纪苏：中國的事情可近看，也可遠看。近看你會發現問題很多，我生活在中國，當然近看的時候多，問題弊病看的比較多，自然對它的批評也就比較多。但有時候，我們也不妨遠看。遠看中國，其長處就會看得多些，對它的信心也就多些。在近代資本主義全球擴張的過程中，多少民族、文化都被抹去了。當歐洲人的艦隊出現在美洲海岸的時候，當地部落民見了都跪下，以為是神仙下凡了。而歐洲的艦隊出現在中國南海的時候，中國士大夫的判斷基本是準確的：要亡國滅種了——雖然有小的誤判，如鬼子沒膝蓋不會打彎之類。這說明我們這個文明的理性程度是比較高的。再比如說，趙本山和其他富豪窮奢極欲引起社會強烈不滿。相比之下，南亞的富豪給孩子辦婚禮，包兩架波音，到義大利租了古堡，本國民眾卻無動於衷，底層老百姓從破電視裡看人家少爺小姐珠光寶氣，賞心悅目著呢。這說明中國文明儲存了強大的社會正義感——雖然我們的電影電視開足馬力進行南亞化的宣傳，希望窮人對富人不嫉妒光羡慕，甚至不羡慕光欣賞。所以，七八年前我說，中國以其深厚的歷史積累、廣大的文明規模、曲折的近代經歷、強勁的後發優勢，面對當代的世界大變局，機會應該是不錯的。我今天仍然這樣看。正因為如此，我要繼續對中國的種種問題進行批評，督促它改進，以不辜負這難得的歷史機遇。
聽眾提問：剛才高教授講的如何看待文革，如何看待美國，不少人是有不同看法的，比如有人就認為，文革也有合理性或正面價值，美國也不是盡善盡美，中國也不可能什麼都學美國。
高：第一，如何看待文革？確實，文革現在變成了人們普遍關心的問題。對此，我認為，不管我們怎麼看文革，贊同也好，反對也罷，首先應該開放輿論，允許大家討論與研究。問題在於，現在的意識形態還是把它視為一個禁區，不允許談論，試圖把這段歷史遮罩掉。所以，有人說，文革發生在中國，文革研究卻是在西方。其實，文革已經過去近五十年了，政府要有雅量或者有自信，允許大家去談。我們看到，關於文革，現在變成了一個符號，很多人是拿它說事，真實的文革究竟是什麼？發生了什麼？未必有人知道多少。既然十一屆三中全會關於文革有一個定性，就應該開放，允許大家來探討嘛。實事求是，真理是在辯論中得到澄清的。所以，我覺得在這個問題上，最大的問題不是現在我們談文革好還壞，而是首先應該呼籲，允許談文革，思考文革。
第二，如何看待美國？我覺得這個問題不能情緒化，既不能盲目地反美，也不能盲目地崇美。首先，要把美國視為一個現代國家，這個國家有內部政治與外部政治兩個部分。從內部來看，美國是一個民主憲政國家，是一個市場經濟發達、人民權利獲得保障的自由民主國家，這從美國人民的角度來看，是獲得支持的，具有合法性的。但是，美國也有美國的國家利益，尤其是在外交領域，美國又是一個霸權國家，因此，在對外關係上，美國是自私的。對此我們也要有理性的認識，美國的軍事、美元、科技等等，也都服務於他的國家利益，在此，就與中國的國家利益構成了衝突，因此，在國際關係上，如何博弈那是另外一個問題。應該說，隨著中國的現代化建設的進一步發展，我們不單是經濟要逐步改革，做到藏富於民，而不是國富民窮，而且我們還要參與到全球法律規則的制定，無論WTO、TPP等各種機制的規則制定，要表達我們的國家利益。但是，問題在於，中國的國家利益，根本還有一個內部制度的構建問題。一般說來，真正的民主與法治的國家，才能在國際上獲得尊重。因此，中國的政治體制的改革，其實也就是真正做到人民當家作主，公民權利獲得法律保障。只有我們在內政上實施了民主法治，在國際上才能獲得尊嚴，才能與美國展開國家利益方面的博弈。（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