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何以可能:简评狄百瑞《中国的自由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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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百瑞(其实按名从主人的原则,应为狄培理,姑按影响而从众)研究作为中国乃至东西儒学传统的学者,名声不小。但恕我愚顽,我读了他《儒家的困境》、《中国的自由传统》,所得有限。远不像很多混迹在上庠学林的学者,那般阐释出许多让人头昏目眩的见解,却自当是胜义络绎的看法。故作高深这件事如今已经成了全球学界的通病,不独盛产垃圾文章的中国学界为然。既然狄百瑞重视“为己之学”,那我就从“为己之学”与自由关系的角度来小议一番,全当是为今晚的分享热身。
不妨开诚布公地说,因为我们是一小群追随真理且知道真理为谁的读书人——这一点恐怕会让你甫一看到,就会大吃一惊,认为碰着了相当狂妄的一群人。事实上我们所知有限,而且我们所获得的知识并不只是停留在理性思索上的结果。因为我们不认为康德的人类大胆地使用理性即是启蒙,即能因此获得自由的说辞。我们不低估不否认理性的重要性,我们甚至赞美像我们这样有限的人竟然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一定运用理性和逻辑思索的能力,那都是至高者对我们这样不配之人丰盛赐赠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若一个人的“为己之学”,只建立在理性与经验之上,否认自己能获得知识有一个超越性的源头,在我看来,这样的“为己之学”有自立为王之嫌。首先我们来看孔子的“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的确比那种天天想往上爬,成天想当帝王师,将权力当作偶像崇拜的机会主义、实用主义为学要好很多。但问题在于,儒家(包括狄百瑞在这本书里所论列的“新儒学”亦即宋明儒学)从古到今无论是为人之学,还是为己之学,他们最终指向都不是对纯粹真理——即便降格以求,按古今知识界所推崇的人本主义真理——的追求。
孔子一生其实基本耗在人伦实践当中,说得高级一点是有伦理学的思考。说得更实在一些,就是提倡如何与人特别是有权力的人搞好关系。关于这一点狄百瑞本书一开始的“引言”中已经说得相当清楚了,“因为孔子把人的生命与经验视为一切可靠学问之焦点”(P9)。孔子的学问奠基在这样的基础上,其再怎么看重“为己之学”,能高明到哪里去?狄百瑞想通过深入中国文化自身,从内部找到一点关于自由的星星之火,来燎成一片自由之源,以达致某种意义与儒家自由主义的合流。其爱中国文化的用心,是值得钦敬的。狄氏的学问根基或比孔子的学问根基,更多了一层理性和逻辑之运用,但除此之外,与孔子几乎同调,他怎能真正脱身和抽离出来,来评价孔子的“为己之学”与自由的关系呢?
“自由”这个词在中文当中有着天然的吊诡气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必然要着重高举人才能完成。无论是“由着自己”还是“始于自己的道路”,都必须有舍我其谁的“自立为王”的“勇气”,才能匹配这个词在中文里的意思。令人讽刺与懊恼的现实是,中国人从无真正的“自由”(即便帝王也是如此),但另一方面“自由”这个词在中文语境中其实带着一种天然的放纵意味。也就是说,当我们用中文说“自由”的时候,我们究竟在说什么,的确是一个不容我们不思索的大哉问。
但作为天主教徒的狄百瑞,至少是知道此点的,却不在演讲及书中探讨真理与自由的关系,为己之学与自由的关系,在我看来这使演讲及书籍,丧失了真正的问题核心。虽然比拟或有不当,但在《儒家的困境》一书里,狄氏还知道“圣王与先知”来做些对比;而在《中国的自由传统》里完全欠奉,令人遗憾。当然,他看到黄宗羲《明夷待访录》的价值,上推到宋明儒学传统,再及孔子的“为己之学”,想走上一条“传统的发明”(霍布斯鲍姆用语,我引用时也是袭用霍氏之意义)而造成“发明的传统”的结果。由此做学问的用心可嘉,但实际效果应属不彰。
二:“为己之学”与真理是什么关系:以宋明儒学为观察视角
三:经典形成的统绪与个人阐释之关系
四:高看人性何以达成良心自省
五:对钱穆与狄百瑞的一个简单对比
2024年10月30日下午匆匆草就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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