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花了好几个小时,跟我介绍这位宝藏哥哥,第二天一早又催我去问爸爸妈妈姐姐外甥和我们家狗对这件事的看法。
高歌羚开口,机会还是要给的。虽然我和锡安看起来是那么不可能:距离遥远,学历悬殊,接触的环境南辕北辙。那时候我已经进入职场5年多,他还在学校钻研学术,在一起的可能性极低。
但,事就这样成了。
一开始,由于只知道对方的名字,祈祷也没什么实感。我甚至希望天父能帮锡安瞧瞧有没有更适合他的女孩儿,因为太宝藏了,我都不舍得据为己有。
直到后来,我和高歌羚赴约海龟先生在上海的演唱会,才顺道叫上锡安一起吃了晚饭。
当时真的等了好久他才出现,见到的第一眼,一个超级平安的意念安安稳稳的落在我的心里。我们舒服自在的聊了信仰、生活和工作。印象最深的是,整个过程他一直关注着自己的表妹,照顾她吃饭,了解她的近况,还担心冷气太足,嘱咐她把外套穿上。这些自然的细节让我忍不住代入,如果将来和他谈恋爱,也一定会被他这么宠着。
分开回去的路上,锡安问妹妹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我们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聊了三个月,聊到我妈都急了。她完全看不懂这俩人在干什么,逮着机会就问:“你感觉你俩能不能成?“
另一边,因为我不明确、不接招儿的态度,锡安身边的朋友也提出了质疑:“她是不是在欲擒故纵?吊你胃口啊?”但事实恰恰相反,我根本不舍得在这个男生身上用任何技巧,以至于他的信息我都是立刻回复,主动找话题聊天。不想让他在等待中胡思乱想。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锡安也急了。但他揽下了所有质疑,努力配合我,完成了这份恋爱前的仪式感。记得某天锡安试探性的问我,该如何为彼此接下来的关系祈祷?我警惕的把问题踢了回去,让他先说。得到的答复是
:求神把你赐给我。我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自己悄悄心动了一把,可最终还是没给出他想要的回应。现在想想,当初的那种不明确对锡安来说无疑是痛苦的。他要一个人承受着模糊不清的情感,不能往前更不能后退。
而发生这一切的根本原因,说白了,是我太会保护自己。我甚至还提了更过分的要求:专心祈祷不联系,等三个月之后再做要不要进入恋爱关系的决定。
还好,锡安拒绝了这个提案。我们最后选择先分开七天,听一听天父对这份感情的心意。
而神秘之线,就是从分开祈祷的那晚开始的。当一切就绪,在我去关灯的路上,手机自己播放了一首歌,是我从没听过的。我愣在开关旁,认真的捕捉歌词:
“就是现在,把心门打开….别让机会走开”。当时真是哭笑不得,天父至于吗?居然那么积极的为他应援。后来我还故意写了七条特别扯,特别不可能实现的印证,结果没多久这七条就只剩下两条了…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天父开了我心里的锁,推了我一把,也严肃的警告我,爱情不是印证游戏,也不是祂说是谁就是谁的政治联姻。祂要我堂堂正正的面对自己,让我承认我喜欢这个人,
是爱情,而非被动的选择。七天后的一大早,锡安就发来问候。我们分享了不约而同记下的日记,也特别开心重新恢复联系。没过几天,碰上假期,他来我的城市找我,我们进行了第一次的单独约会。
真是超级炎热的夏天啊,为了能让锡安感觉自在些,我提前拿了干净的毛巾、水、书和衬衫放到酒店的房间。也因此耽误了去接他的时间,让他顶着正午最热的太阳等了我快1个小时。中午吃完饭,我们一本正经的在星巴克读了一下午婚姻默想,然后在傍晚听我最喜欢的歌遛弯,接着…发生了至今都让锡安耿耿于怀的场景:他蹲下为我系鞋带,但被我打了。
那天要分开的时候,锡安唐突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份礼物,让我回家再打开。
由于被高歌铃追问约会细节,导致我很晚才拆开那个蓝色盒子,里面藏了一首诗和一条十字架项链。诗的开头是这样写的:想与鹿一起背十字架,一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完了,完全爱上我了。
我们就这样确定了恋爱关系。
锡安很快进入角色,毫无顾虑的表达对我的关心。他每天主动打电话、视频、至少每小时说一次爱我,提醒我喝水,吃药,固执的不肯挂我电话,下班远程送我回家……
而我的节奏还是慢吞吞的,那时候的聊天记录是这样:
锡安:爱你
得撒:爱我
锡安:想你了
得撒:想我了
我比较难开口说肉麻的话,很感谢锡安以耐心治愈了我许多的表达障碍。从恋爱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爱和热情,实在是太有安全感,以至于我常常忘记我们是异地恋。但偶尔我也会产生质疑,还没完全了解一个人的时候,真的能毫无顾虑的去爱吗?
在一次祈祷中,我忽然意识到,是天父把对我的爱,放在了这个男人心里,透过他去爱我的。这种爱承载着不朽,非人所能及,是永恒之爱的掠影。但锡安不接受,他说主要是他自己。哈哈哈哈
可第二天,他还是出现了。那天暴雨从上海一路追到这里,把他浑身都打湿了。我俩相顾无言,锡安默默走到我的床边,心疼的吻了我的手背。
后来我会经常想起这个瞬间,被疼爱的瞬间。
身体恢复后,我去上海找他。又是在雨中,他倾斜着伞保护我、帮我换鞋、喂我吃东西,还特别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一向热衷于单身的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了男朋友,吃饭只要张嘴就行了。
从那以后,在我们每一次分别的车站,我总能看见锡安的眼泪。这些柔软的时刻,不断的超越我对爱情的想象,以至于我真的没问过锡安:“你爱我吗”?答案根本没有否定的空间。可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我不同,而且经常会莫名其妙的说不想失去我。
我渐渐意识到自己信仰中的某种律法主义会让锡安默认,只要他做了什么不符合我心意的事,我就会离开他。
从那时起,爱的定义才真正从我们的生命中展开。
比如他会经常在周末问我当天有什么计划。我听了就一脸问号,休息的时间难道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吗?但他却觉得要利用周末学点东西才是正确的。
关于这件事,我真的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后来我们在复盘的时候,锡安才说当时让我学习,是因为他在恋爱初期就在思考两个人组建家庭后的工作方向。他作为男人,要考虑的方面是很多的,所以特别担心我辞掉工作,一头雾水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而一直靠“神迹”过日子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些。不要为明天忧虑,工作自有带领,预备的总比想象中更好…这一直都是我人生过关斩将的“武器”。连意外收入,都是先有工作找到我,然后我才开始去学习具体这个软件怎么用、我要怎么做,并且最后的成果都是超越期待的。每一次都是,我从来没有先去努力学习的动力,然后再做好准备,等待机会光临。虽然看起来很咸鱼,但这就是我非常享受且美好的人生啊。
我和锡安太不同了。他勤奋上进,一切靠自己争取;我松散自在,被动,全靠恩典开挂。我非常明白,这些体验和不可撼动的观点,对锡安来说并不成立。
差异该何去何从,它会让爱情走向消亡吗?
我们牵着手一起跨越大大小小的障碍,锡安还是那么的细腻热情。他会在约会前买一朵玫瑰藏在包里,会主动整理我们每晚发给对方的一段话,会做照片合辑、为我写诗,为我挡住电影里的恐怖画面和少儿不宜,会在声音很响的地铁上,捂住我的耳朵。会做一些感觉像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可以不做的事情。
我想,关于步入婚姻的打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慢慢成型的吧。我越来越渴望自己能从被爱的角色转向去爱。
我们一起商量着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组建家庭,一起聊那些将要面对的快乐和各种不确定性。从现实来说,锡安的学业还要至少三年才能结束,这期间我们的收入相对来说会少一些,两边的父母也在担心。但我真的一点儿都不觉得有问题,不买房子,不还房贷,两个人想要有压力也很难啊。我无条件相信天父的丰富供应,甚至厚脸皮认为祂会送我们一套房子。
对我来说,所谓的“现实”,才是最不现实的。社会所倡导的那些经验之谈,在我的价值观里没有落脚之地。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缺爱、不缺钱、也不缺房子,缺少的只是内心的富足。相对于物质,灵魂的差异才是压倒关系的重要因素。
不过恋爱后,我发现我和锡安的价值观和性格中的某些差异,悄悄发生了颠覆。恋爱前,我花钱大手大脚,没啥需要就不存钱,也不看余额。而锡安相反,他很会规划自己每个月的花费,哪怕当时学校补贴很少,他也能存下大部分。
现在,我变得不太愿意花钱了,锡安却开始大手笔的给我买好多并不需要的东西。总让我觉得自己省下的钱,又从别的途径“浪费”掉了。我们都在对方的身上重建了自己的价值观,挑战对价格和价值的认识,也在重新学习如何花钱。
在各种观点密集碰撞、破碎又重建的时刻,我们趁热打铁,开始了婚前辅导。然后…又因为差异哭了好几场。哭的眼睛肿了,脑壳儿疼,心也碎了。辅导手册里,每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背后,都隐藏了很难被治愈的伤害。对方的答案,经常让我们崩溃(主要是我)、失望、惊讶、无助(主要是他)。
哭完几场,我们还是决定毫不动摇的去爱那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
锡安28岁生日那一天,我们签署了婚前协议。十天后,也是在我生日的那一天,我们领了证。
然后遇见了婚姻中的第一个挑战哈哈哈
矛盾的主要根源,是我梦想中的婚礼,与公婆的观点产生了很大的冲突。有可以退让的部分:比如我打小就不喜欢的接亲仪式;有无法接受的部分:比如婚礼上要跪拜长辈。
婆婆意识到我们态度坚决后,给锡安打了电话,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但没想到我们宁愿不要那笔钱,甚至倒贴钱也不跪。眼看没有商量的余地,公婆退一步表示:我可以不跪,但锡安不行。
这次锡安动摇了,可我没有,我无法接受这种分裂感的仪式。另外我知道如果只有我没跪,根据习俗,就代表我怀孕了。这更加不可理喻。
我没有把这事儿告诉爸爸妈妈,也借此机会在心灵深处,体验了一把人要离开父母的成长之路。在我最需要力量、最需要安慰的日子里,天父每天给我最大的肯定和支撑。让我确信,自己的坚持不是一场笑话。
对锡安来讲,这同样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愿意支持我,又不想得罪父母长辈,并且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解决问题。当时他夹在其中,力量十分微弱,所以我们已经在认真的讨论,先把婚礼延期。
那时候,我心里的无力在于,几乎每个我以为可以依靠的人,都去问身边有共同信仰的牧者、朋友、亲人….然后拿着这些人的回答,拿着经文无情的甩向我。
望着模棱两可的答案,我看到的隐藏台词是:“别的信徒能跪,为什么你不能。”
“别的信徒能跪,为什么你不能。”
这也是公婆开口问我的问题,
我不会评论跪拜的人,也不会认为不跪有多么正确。我亦没有觉得信徒选择了不信的,就是错误的,我寻求的不是支持,而是尊重。
但我失败了。
因为这个选择,我的爱情、友情、亲情开始被毫不留情的攻击。几乎每天,我和锡安都会在日常的电话里不小心用言语伤害到彼此;我和高歌羚的关系也戛然而止;和公婆更是打破了曾经对彼此美好的幻想。
转 机
事情的转机是去公婆家看酒店的时候,有一对新人正在举行户外仪式,我们跟着好多人围观,发现全程并没有跪拜。锡安好奇的去问主持人,他说新娘家是基督徒,只鞠躬,并且鼓励我再多跟公婆争取。
带着这份奇妙的鼓励,当天吃晚饭的时候,我们进行了第一次面对面的有效沟通。全程锡安坐在我的旁边,由我来跟公婆交谈。虽然已婚的好朋友们都劝我让丈夫出面解决问题才是明智的。但我心里知道,这种事不能跟着社会经验走。一是我的丈夫还深受原生家庭的影响,他去沟通,只会得到更深的道德绑架和伤害,以及对我的亏欠、内疚,我不想让他陷于沼泽之中,也愿意在那一刻给他一个沉默的空间。二是,我为什么不跪,究竟背景和原因是什么,我的态度,我的底线又是什么,只有我自己能说的清楚。
最终,公婆主动提出以鞠躬的形式代替跪拜。
重 生
事情会就此结束吗?
所有的表面问题解决之后,心里层面的问题才会徐徐展开。在后来偶然的场景中,我接连发现许多藏在背后的嘲笑、揣测和评判。这对我来说很受冲击,因为都曾是以真心待过彼此的人啊。
当真相扑面而来,我以为的那些美好几乎全都被打碎了。可我别无选择,因为自己实在太清楚,哪怕这种冲击力再放大一百倍,也比去恨别人带给双方的伤害小一万倍。
我想,时至今日,即便我明确表达过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要,也在实际行动上没提出任何的物质要求,真心的希望可以缓解公婆的压力,不要因为结婚而降低他们的生活质量。可是,没有体会过无条件爱的这个家庭,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女孩的真心呢?
在小说《安娜卡列尼娜》里,神父对列文说:“婚姻可能是你一生中最痛苦的经历,实际上,无疑是这样的,它意味着,在另一个人身上死去,重生,你想过吗,你将不再清楚你和你妻子之间的界限,她想要的和你想要的,婚姻是一段如此不稳定,不舒服以及危险的历程,以至于如果上帝不与我们相伴,我不希望与任何人结合。”
这才是真实的婚姻吧?我真的很幸福,但我也难过、委屈、失望、受伤。
友情和亲情方面,也很有意思。我想是天父借此攻击,让我们摆脱了情感中的某些假性亲密,回归到了最最真实的关系里。
虽然和好后,彼此都有了看似没办法回到从前的疏离,但却真实的格外动人。我很少会因为这件事伤心了,也越来越明白关于婚姻的奥秘。唯一的后遗症是,我很难像从前一样相信这些人最好的一面,很难在面对赞美时,天真的以为这就是真的,很难不去想象他们在另一种场景里对我的评价,不过我仍旧在努力去做。
是我接受不了自己构建的完美世界,被丢进了不完美的东西。最幸福的家庭,最疼爱我的老公,最真心祝福我的朋友,最顺遂的生活与工作……在我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几乎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都是期待中的样子。按照流程,接着应该出现的是,把我当亲女儿疼爱并支持我的公婆,亲上加亲的友谊,然后无懈可击的幸福生活。
当这一切没有按照固定的模板发展,我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出现了遗憾。想想这幼稚的理由,真的被自己的小心思逗笑了。很可爱哈哈。
好在婚姻不是为了幸福。好在我不用继续为自己设立的幸福模板而活。
记得刚恋爱不久,锡安学着许多男生那样,会把每个月的部分收入转给女朋友以表达自己的爱。但我的安全感并没有建立在这方面,所以就把这个账户变成了爱情账户,我也会每个月和锡安一起往里面存钱。
再到后来,锡安说结婚以后要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不过我考虑到自己其实并不擅长管钱,再加上锡安情况比较特殊,在同龄人已经工作几年,经历了大笔收入的存取、投资等管理时,他还在拿学校的补贴。这样的情况下把钱交给老婆,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体验自己拿第一份工资,为所爱的人买礼物,自己支配工资的乐趣了。所以我特别肯定加威胁的,把这个管钱的权利交给了锡安,换成我每个月把钱给他,然后问他要钱花的模式。
当然,我的选择一是因为相信丈夫的爱和品格;二是我愿意承担他的失败,正如他一直以来遮盖我的失误一样。
我隐隐觉得,正是因为这个决定,使我们经历了天父丰富无比超越所需的供应。也因为这个决定,锡安的家庭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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