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们说到教皇波尼法修八世,他的生平应验了被圣灵选出、却被他骗下台的塞莱斯廷五世的预言:“你像狐狸一样溜了进来,你像狮子一样统治,但你会像狗一样死去。”摩罗尼的彼得(塞莱斯廷五世的俗名)的一切谕旨都被波尼法修八世推翻了,除了辞职诏书,和这个预言。狡猾的波尼法修八世权势确曾达到空前的顶峰,真如狮子一般耀武扬威,但最后果然乐极生悲。被他欺压已久的法国国王腓力四世愤然起兵,将狮子般的教皇大肆侮辱嘲弄,受惊的教皇不久后就像条狗一样死去了。
这意味着教皇虽然还神圣,但却不再不可侵犯。此事成为教皇走下神坛的开端,却不是结尾。
波尼法修八世死后,法国人开始成为教廷的实际掌控者(某种意义上就好像春秋五霸轮流挟天子以令诸侯)。腓力四世尝到了暴力的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1305年,在他施压之下,原本为法国律师的波尔多大主教被当选为教皇克雷芒五世。四年之后的1309年,他干脆把克雷芒五世从罗马迁到了法国的阿维尼翁(如同曹操将献帝从洛阳迁到许都),方便操弄。从此,教皇和教廷在阿维尼翁停留70年之久,期间的七任教皇及大部分红衣主教都是法国人,此段时间史称“教会被掳阿维尼翁”。
此事对教皇光环褪去的影响,更胜波尼法修八世之死。因为如果那位“狐狸狮子狗”的死还可以称为偶然事件,但后来的70年,却再明白无误地表明,教皇大势已去,因为教皇完全不敌人王。然而这仍不是教皇制衰落的谷底。
1378年,教皇格里高列十一世终于把教廷迁回了罗马,一年后去世。枢机团之后选出了乌尔班六世作为教皇,却遭到枢机团内十三位法国籍枢机的反对,后者在阿维尼翁另选出法籍教皇克雷芒七世。从此天主教会开始了长达40年的大分裂。刚从被掳归回,旋即流浪旷野。这四十年间天主教会同时有两位教皇。这种局面自然极不正常,因此教会内部事务逐渐变为国际危机。比如,百年战争中,法国就支持阿维尼翁教皇,英国及神圣罗马帝国则支持罗马教皇。
如此不堪的局面引起多方不满,任何人都能看出,教会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时候,真假美猴王一般的双教皇局面只是教会乱象的一个集中表现而已。改革的方案有很多,包括强迫教皇退位。天主教会内部认为,只有召开大公会议才有解决问题的希望。于是1409年,枢机主教们在意大利比萨(Pisa)开会,决定罢黜两名造成分裂的教宗,同时任命第三个教宗亚历山大五世(Alexandre V)。
然而两位教皇都拒绝退位。于是,有五年之久,教会同时有三个教皇。
直到1414年至1418年在德国康斯坦茨(Konstanz)召开的大公会议,才终于选出了各方一致认可的教宗马丁五世(Martin V)。如果大公会议派抓住这一机遇,大有机会早200年将教会和欧洲带入现代社会,也就是以共和民主制为基础的教会和政府架构。然而大公会议派内部也争斗不息,最终还是被教皇占了上风。
前后一百多年的这段大折腾,终于让教皇彻底走下了神坛,普通信众迷惑不解,有识之士则开始酝酿改革。就在这段最黑暗的时期,宗教改革的晨星出现了。他就是约翰·威克里夫。
威克里夫名副其实,如施洗约翰一般,吹响了宗教改革的号角(PS:有多位新教的重要人物都叫约翰:约翰·威克里夫,约翰·胡斯,约翰·罗杰斯,约翰·胡珀,约翰·加尔文,约翰·诺克斯,约翰·布拉德福德,约翰·卫斯理……)。
威克里夫生于英国的约克郡,那一年大约是1324年,爱德华二世在位期间(中国是元朝中期,泰定帝在位期间),1384年卒于拉特沃斯,那是理查二世在位期间(那时明朝刚刚建立,是朱元璋的洪武十七年)。威克里夫生活的年代大约在马丁路德之前一百年,那时黑死病刚过去不久,印刷术尚未发明。更意味深长的是,他的生平,恰好处于前文提到的“教会被掳阿维尼翁”的70年与“天主教会大分裂”的40年期间。
威克里夫早年生活不详,1345-1350年入读牛津大学,此后二十多年在此求学任教,1369年-1374年还曾担任国王的侍从神父,直到退休后去了拉特沃斯。他生命的最后十年是作为拉特沃斯牧区的牧长度过。
威克里夫是牛津大学的神学教授,也是知名学者。他在大学里过着极其虔诚的生活,并以才高识广闻名。他渴慕一切知识,所以努力攻修各科学术。他精通哲学,教会的规条和国家的律法,尤其是他本国的律法。这早年的教育在他日后的工作上显然有了相当的贡献。他既熟悉当时空洞的哲学,就能暴露其中的虚假;他对国家和教会的法令既有研究,就为争取政治和宗教自由的战争有了准备。他一方面能运用《圣经》的武器,同时也受了学术的训练,并熟悉一般学者所用的策略。他卓越的天才和渊博的学问使敌人和友人都尊敬他。他的门人见他站在国家学者的前列,也引以安慰;他的敌人也未敢轻视宗教改革运动,说它的首脑人物是软弱无知。
在工作開始的時候,威克里夫並沒有預料這工作將要發展到什么地步。象后来的改革家一样,威克里夫原来无意与罗马教廷对立。可是一个效忠真理的人,至终不得不与谬论发生冲突。他既看出罗马教的错谬,就更热切地传讲《圣经》的教训。他既看出罗马教廷已经离弃了上帝的真道,去随从人的遗传;他就毫无忌惮地控告神父们,说他们已将《圣经》置之度外了;他非要他们把《圣经》交还给广大人民,并在教会中恢复《圣经》的权威不可。威克里夫是一个精明强干的教师,也是一个富有口才的传道人。他在日常生活上实践他所传讲的真理。他那对于《圣经》的知识,辩证的能力,和生活的纯正,以及他那不屈不挠的勇敢和正气,博得民众的尊敬和信任。大多数的民众既看到罗马天主教中普遍存在着的罪恶,就感觉不满并公然地欢迎威克里夫所阐明的真理。可是罗马天主教的领袖们看到这一个改革家发挥比他们更大的影响力,就极其恼恨。
威克里夫善于辨别错谬的道理,并大胆抨击罗马教廷所称赞的许多恶习。他曾一度被聘为英国国王的牧师,他便勇敢地反对教皇命令英国国王纳贡的事,并说教皇如此作威作福,干涉国家的君王,根本是悖乎情理,更不合乎圣经启示的。这时教皇所索取的贡物已经引起普遍的反感,所以威克里夫的言论在英国一般领袖人物的思想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于是英国国王和贵族联合起来否定教皇自取的政治权威,抗拒纳贡。这样,教皇原来在英国所享有的至上权威便受了一次严重的打击。
五百年后,《圣洁》一书的作者,英国的莱尔主教说:“有句老话说得好:列国往往对某些他们最大的恩人一无所知。这话正应验在威克里夫身上。”他还总结了威克里夫的四大贡献:
首先,威克里夫是首批坚持《圣经》的完备性及其权威的英国人之一。
第二,威克里夫是最早抨击并公开指责罗马教会谬误的英格兰人之一。
第三,威克里夫是第一批接受使徒传道方式的英国人之一。穷司铎,洛拉德。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威克里夫是第一个将《圣经》译为英文的英国人。(今日的威克里夫圣经公会继承了这一精神)
后来的改教家,约翰·胡斯以至马丁路德,在这些意义上,完全是威克里夫的学生。所以虽然众所周知,宗教改革是从马丁路德开始成为燎原之势的,但实际上他并非宗教改革运动的开创者。威克里夫才是。他在神学上的地位,就像但丁在文学上的地位一样,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人物,结束了中世纪,进入了近现代。马丁路德还可以学习威克里夫,但威克里夫近乎是在黑暗中独自摸索。所以或许正因如此,他也蒙受了上帝特别的保守。上帝并以他大能的手,在威克里夫的一生中都保护了这颗宗教改革的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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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兴起冈特的约翰(摄政王)和威尔士公主保护威克里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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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兴起民众包围并冲击审判他的法庭,使得法庭被迫宣布延期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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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爱德华三世被主教们怂恿正准备要加害威克里夫时,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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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格里高利十一世再次下旨要杀害他时,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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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出现了“真假美猴王”事件,两个教皇争斗不息,无暇旁顾,威克里夫得享平安,专心研究、撰写并传播他的宗教改革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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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其一生,牛津大学一直都给他坚定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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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患重病,所有人,包括他的敌人,都认为他将不久于人世时,主行神迹延长了他几年寿命,好让他能完成圣经翻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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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在威克里夫将要受到非难时用地震破坏了伦敦的宗教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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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天主教的主教们开会宣布威克里夫的作品是叛教的文字,随后英国主教们赢得当时年轻的国王理查德二世的赞同,使他颁布御旨,监禁一切信从威克里夫教义的人。然而威克里夫立即上诉于英国议院;他毫无忌惮地当着众议员控告罗马教廷,并要求对罗马教所赞许的诸多弊端进行改革。他有力地抨击罗马教廷僭越权限和腐化败坏的行为。他的敌人当场张皇失措,无法应对。当初他的许多朋友和赞助者曾被迫服从上级。英国议院听了威克里夫动人的诉辞,便废止了那一道逼迫基督教(更正教)的御旨,威克里夫的自由也就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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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罗马教皇大发雷霆,命令异端审判所审判威克里夫。可是他那时已经年迈瘫痪,无法前往,但仍从自己的教区教区写了一封信给教皇。信的语气虽然恭敬,但却同时对罗马教廷的奢华和骄傲的作风,予以了严厉的指责。这一次连威克里夫自己都以为他终要为自己的忠贞殉身了。因为国王,教皇,和主教们都联合起来要除灭他,所以看上去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受火刑了。可是他并不为此而沮丧。他对人说「你们何必说要在远处寻找殉道者的冠冕呢?只要传福音给傲慢的主教们听,殉道的命运就必是你们的了。什么!我要为苟延性命而保持缄默??……绝对不可!任由他们杀我吧,我正等着他们呢!」然而上帝的膀臂依然护卫着他的仆人。上帝不认可这个一生冒着性命危险为真理而勇敢辩护的人倒在敌人的刀下。威克里夫从来没有想保护自己,但只有主作他的保护者;而现在正当他的敌人认为他们的掠物垂手可得之时,上帝却使他们永远害不到他了。威克里夫在拉特沃斯的教堂中正准备擘饼主领圣餐的时候,突然瘫痪,一病不起,几天后安息主怀。
说到这里,恐怕有必要讲一点并非无关的插曲。回归旧约里以色列国的历史,我们知道北国以色列亡于亚述,然后北国十支派就在历史上消失了。南国犹大亡于巴比伦,却能持守信仰和血统直到如今。或许你马上就要得出结论,说这是因为南国支派比北国支派好,更忠诚,更坚贞。然而这可能又是对人性的误会。犹大之所以没有灭绝,其实完全出于神的恩典,出于祂对祂与大卫所立之约的保守。因为祂兴起惩罚犹大的仇敌,就是巴比伦,远没有亚述那么凶恶。
这样说的意思是,不要高估人性。不要高举所谓“坚贞不屈”的价值,甚至以此树立人间偶像。文革时刘少奇刚开始被批斗,他就意识到大祸临头了。他那年轻的妻子却不以为然,颇为自负地说:“大不了就是坐牢嘛,大不了就当江姐嘛。”刘少奇就说:“光美啊,江姐坐的可是国民党的监狱!”后来的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并且也是大家所知道的。这就是说,亚述其实就是上古的G_C.D,巴比伦和波斯则更像上古的英国。
威克里夫没有死于敌人之手,当然由他个人品质的原因,但更具决定性的原因是上帝的恩典,因为至少他所面对的仇敌,并不是亚述,不是成吉思汗,不是希特勒,不是斯大林,不是M.Z东,而主要是英国人,是从13世纪开始就有了大宪章的英国人。美利坚可以建国,以色列可以复国,印度可以独立,香港可以回归,除却其他因素,它们的成功都有一个共同原因:他们的对手是英国人。南非的曼德拉可以成为英雄,同样是因为:他的对手是英国人。换言之,你的敌人是“君子”,你的敌人有底线,你的敌人耻于滥用暴力,你的敌人耻于程序违法。这样你才有斗争的空间,才有成功的机会。这就是为什么,甘地和曼德拉那一套其实只对英国人好使。甘地若是在1958年的中国搞绝食,那么只不过就是会第一个饿死而已,或者说,他想吃饭也不会给他吃的。并且也没有饭给他吃。章太炎绝食,袁世凯是惊恐的。但他要是晚几十年绝食?那就死去吧。曼德拉如果是个中国人,一定会终身出不得黑牢,含恨而死,或者最好也不过是光头囚服上央视,从此偃旗息鼓,并且势必缺席诺贝尔和平奖的颁奖仪式。基督徒马丁路德金牧师可以在深受英国影响的美国掀起声势浩大的黑人平权运动,基督徒卢武铉律师可以在深受美国影响的韩国搞起光州事变推动韩国走向现代文明社会,可是在中国,至今汉族的生育权都被非法剥夺。为家庭教会争取权益的SW教会金天明牧师从08年起被软禁至今,为家庭教会维权奔走的张K律师今年8月失踪,至今生死未卜。这就是说,并非所有的敌人都是英国人。有时候你的对手,并没有下限。所以,面对没有底线的对手,圣徒实在需要更大的恩典。
威克里夫的故事还没有完。罗马天主教在威克里夫在世的时候始终未能真正逼迫到他,当然恨恨不已。终于在威克里夫去世后四十年,天主教在康士坦斯所开的会议(就是搞出3个教皇的那个会议)中通过议案,将威克里夫的遗骸掘出来,当众焚烧,然后将骨灰投在附近的河流里。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威克里夫被“挫骨扬灰”了。但正如一位古代的作家所写,「这条河将他的骨灰送入阿方河,阿方河流入塞文河,塞文河注入沧海,于是就进入大洋了。威克里夫的骨灰就像他的教义,现在已经布散到了到全世界。」他的敌人这样做是为了向他泄愤,但仇敌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这种恶毒的行为有了如此深远的意义。
因为,罪人永远无法测透神的旨意,神的恩典终将战胜一切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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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