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提倡读书就要读经典,经常就有朋友问我某本书是否值得读。下面我就谈谈在我心里,什么样的书堪称经典,一并解答朋友们的疑问。这里谈的特指人文社科经典。
1.经典一定是进入了思想学术史的著作。没有任何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任何思想学术大师都生活在具体的历史环境中。大师之所以是大师,是因为他解答了前人提出的重要命题,又提出了新的命题,并自己解答了自己提出的命题,而且他提出的这些命题,又能引发后来人的解答兴趣。所以有一个说法,哲学就是哲学史。其实,思想也是思想史。所以,我的做法是,先读通史(包括各个领域的通史),通史里提到的、赞赏的书,就是经典。
2.经典一定是经过时间淘洗剩下的著作。人类历史上,出版的书籍汗牛充栋。人生苦短,任何人精力都极其有限,所以都不能、也没必要读所有的书。要想通过读书吸取别人的智慧,怎么办呢?那就读经典。什么是经典?“经”是指恒久性,经典就是具有恒久价值,穿越了历史风尘的著作。简单来说,前人已经帮我们挑好了书,这样就为我们省下了很多精力。所以,基本可以不读50年内出版的著作,因为它尚未经受时间的检验。
当然,这样读书也可能漏掉好书,甚至漏掉可能成为经典的著作。不过,万事岂能求全?与节省了精力相比,漏掉当代好书也不算多大损失。不过,我这里讲的读是指精读,我并不反对浏览、泛览当代的书。
3.经典一定是具有普适性的著作。前面说过,任何大师都生活在具体的处境中,他们提出问题,大都是受历史和现实问题的触发,也就是说都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但大师之所以是大师,不是因为其观点只针对一事一物适用,而是因为其观点具有广泛的普适性。从根儿上说,普适性源自于对人性的深刻洞见,因为如果人性不是同一、不变的,不同种族的人有不同的人性,那么普适性是根本无法建立起来的,正如猪狗无法理解人心一样。
举例来说,伯克对法国革命的批评、托克维尔对美国民主的观察、孟德斯鸠对法律源于民情的论证,虽然都着眼于一个特殊的对象,但其论点是具有普适性的,因此才是值得借鉴的。
4.经典一定是常读常新的著作。凡是经典,都不是读一遍就能完全理解,而是常读常新的。为什么呢?因为经典著作无论篇幅再长,它在本质上都是高度浓缩的,是言尽而意无穷的,是会引发人不断联想、引申的。从某种意义上讲,经典的价值不在作者说了什么,而在读者体会到了什么。
什么叫常读常新?就是它总能带给你亮光,总能让你产生一斧头劈开了天灵盖似的感觉,这就是思想升维的过程。人读书再多,如果从来没产生思想升维的感觉,那就还是平面化的阅读,量多而质滥,没有多大价值。
我面试人,总会问一个问题:你读过什么让你思想升维的书?为什么?经此一问,应聘者的学问成色就一览无余,无可掩饰了。我不相信一个只读或特别喜欢读《知音》《故事会》之类书刊的人能有多少见识。
这里我举个例子来说什么叫常读常新。比如我读柯克的《美国秩序的根基》,自己读了两遍,觉得新意迭出,为了给朋友们领读,读了第三遍,仍发现有些启发是前两遍没有的,还发现前两遍读的时候有些地方理解错了。
因为经典是高度浓缩、常读常新的,我常常有个感觉,就是既想赶紧读完,饱餐一顿,又怕赶紧读完,以致遗漏很多精华。我想某本书能带给人这种感觉,大概率会是经典。
5.经典一定是学术共同体认可的著作。因为经典是能进入思想学术史的著作,所以它一定也是学术共同体认可的著作。每个领域的专家学者都有公认的经典,我走捷径的做法是请教相关专家学者某个领域哪些书值得读。这些年,我请教了太多专家学者,通过他们的推荐,我读了不少经典,真是要感谢这些专家学者朋友。比如,最近我在读的就有朱文明律师推荐给我的伯尔曼的《法律与革命》、韦森教授推荐给我的哈耶克的优秀译本、谢文郁教授推荐给我的西方思想史相关著作,这些书都让我受益匪浅。
在这个移动互联时代,找到专家学者请教其实并不难,只要你真有谦卑向学的心,他们也乐于指教、帮助你。当然,前提是你要知道某个领域有哪些一流的专家学者,这就需要你长期关注思想学术界,要对思想学术界有一个整体上的基本认识。
很多朋友羡慕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有那么多思想学术界的朋友,其实很简单,因为我长期关注他们,知道他们的学术主张,我也喜欢请教他们,常常跟他们交流。凡是真学者,都不需要吹捧,需要的是真正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