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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5月底,我们从附近的村子领养了一只两个月大的小猫咪。
之所以想养一只猫咪,主要是因为那时家里老鼠特别猖獗,而且我们家和周围邻居家的露台、窗户都是连通的,即便我们想办法除去了家里的老鼠,过不多久又会有老鼠从隔壁进来。
长远考虑,我们决定采用“生态灭鼠法”——养猫。
这是一只两个月大的小母猫,黑色夹杂着一点白色和黄色,她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透着一丝胆怯和懵懂。刚来的时候,我们都很喜欢,孩子们都抢着抱她,她也喜欢和人在一起。
2021年5月31日,来到熊家第一天
等她大一点了,有一天,我亲眼见她抓了一只老鼠,把我兴奋了半天。
那天晚上十点多,我在厨房里的烤箱前等面包出炉,可能是烤面包的香气飘到了外面,突然,我眼睛的余光瞄到一只小老鼠,正沿着厨房灶台的墙角“哧溜”一下蹿进来,消失在了橱柜后面,我当时很害怕,赶紧跑到楼上去问熊爸怎么办,他只说了一句:把猫抱下去。
我把猫抱到厨房里,她一边“喵喵”地叫,一边往橱柜后面走去,一眨眼的功夫,只听见“吱吱”的一声,猫居然嘴里叼着一只老鼠走出来,而那只老鼠显然已经被她咬死,没过多久,这只老鼠就成了猫咪的美餐,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
后来,又有好几次,我们看到猫咪逮到了老鼠并把它吃掉。当然,我们没看到的可能就更多了。
自从猫来了之后,家里老鼠确实少了很多。我们理当为这位“灭鼠功臣”感到高兴,然而,我们发现这只猫有个让人头疼的问题——随地大小便。原本以为等她长大一点就会好了,可是,随着她活动范围的扩大,她的大小便的地点也越来越多,有时在客厅,有时在厨房,有时在阳台,却唯独不在为她专门准备的猫砂盆里。
训练这只猫大小便,简直比训练娃大小便还困难。每次看到地上有屎了,熊爸都会把猫抱到她的屎面前,告诉她这是不可以的,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屎铲到猫砂盆里,再拿着她的小爪子把屎埋起来。可即便如此,下一次还是照常拉在外面。
因为这个原因,我越来越不喜欢这只猫,当然这个是主因,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我经常嫌她脏,我们这种半敞开式的房子,猫可以随意进出,而她进房间就喜欢睡在沙发上、床上甚至直接钻到人怀里,家里的琴凳上、椅子上也随处可见猫的小脚印。
我的厌恶之情是写在脸上的,猫咪似乎也觉察出了这一点,她喜欢钻到熊爸怀里,跟我却一直保持距离,即便熊爸经常把她抱到屎面前吼她,她也和熊爸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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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四个月大的时候,镇上有个朋友要回老家一趟,把他家养的也是四个月大的橘猫寄养在我们家,那是一只公猫,我们想,虽是一公一母,但毕竟年龄还小,应该还没到发情的时候吧。
谁知那朋友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这期间,我们家猫还是怀孕了。
我们没有经验,一直到猫咪肚子很大了,才意识到她怀孕了,我们往前推算了一下,应该就是在橘猫走之前不多久怀上的。
橘猫在的时候,有一只白色的大野猫经常来我们家。那只野猫长得又肥又壮,可是毛色稀疏,眼神迷离,身上邋里邋遢,我们都不喜欢它。我们当时以为它是只母猫,因为母猫发情的时候会出来寻找配偶嘛。
大野猫或是在阳台,或是在窗户,远远地看着,发出一阵阵略带沙哑的怪叫声,有时候橘猫会出去应付它一下,大部分时候,家里的两只猫都不出去搭理它。
几个月后,橘猫的主人回来了,橘猫也回它自己的家了。可是很奇怪,那只白色的野猫继续不停地来找我们家的母猫,我们当时还以为,它一定是太孤单,想和我们家猫建立纯粹的友情,毕竟,这个镇上的猫特别少,左邻右舍对老鼠都习以为常,我们这只母猫当初还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
一到晚上,我们就听到那只大野猫难听的叫声,它不知是从阳台还是窗户翻到我们家,在楼梯、走廊间边走边叫,而我们家的猫却淡定地依偎在熊爸怀里,完全无视它。
她在熊爸怀里的样子,让我都有点吃醋了,再加上我总嫌她脏,我对这只猫的厌恶之情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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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家里来了一只小狗。那是一只被人遗弃的狗,我们决定领养它。我们为狗准备好了狗粮和狗窝,小狗第一天到我们家,大家都很兴奋,一直围着小狗转。这时,猫看到了装狗粮的盘子,也要过去吃,我们使劲拦住,把猫抱到她自己的盘子面前,刚巧,她的盘子里,只有一点点剩稀饭。
猫看到了两者之间巨大的反差,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移情别恋。那天晚上,外面下着雨,特别的冷,猫离家出走了。
猫不像狗那么忠心,她是嫉妒心很强的动物,当她发现主人不爱她了,她就会离开。
等到她走了,我才意识到失去了什么。原本以为她第二天一定会回来,因为据我们对她的了解,这只猫的野外生存能力是很弱的。没想到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回来。
我们开始担心她,会不会被车撞?会不会被狗追?或是遭遇其它的不测?她吃什么,睡哪里……我从来没有像那天晚上这么愧疚,因为我觉得,是我的冷漠无情,导致了猫的离去。虽然猫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是就像熊爸说的,既然我们决定养她,就要好好待她。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好不容易睡着,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下雨天,我去街上找猫,找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有个年轻人怀里抱着我们家的猫,我说:“那是我的猫,你给我吧!”他义正言辞地对我说:“我不会给你的,因为你不配养猫!”
深深的懊悔刺痛了我的心,我只好为我们家的猫不住地祈祷,否则我的内心就没有平安。我下定决心,如果猫回来了,我一定要好好爱她,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要全然接纳。因为爱是一个决定,不是一种感觉,既然决定爱她,就不只是接受她的服务(抓老鼠),更是接受她的缺点。
说到缺点,其实到猫差不多六个月大之后,就很少乱拉屎了,后来就渐渐改掉了这个坏习惯。只不过因为我已经对她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即便她改正了缺点,我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发生改变。
就在猫离家出走的第四天早上,小兔下楼突然看到了猫出现在楼梯口,哇!我们太开心了,我赶紧起床去看,真的是我们的猫,样子没有变,看起来也不太饿,估计在外面逮到老鼠了。
我真是太感恩了,如果她不回来,这件事就成了我心里的一个死结,会让我愧疚一辈子。感谢s给了我一次重新爱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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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次回来之后,我对她的态度有了180度的转变,我特地买了猫粮(事实上,此前猫一直吃的是剩饭剩菜),也允许她到家里的几乎任何地方。然而,这只猫却显得有点反常,她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也不往熊爸身上去了,每天都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的某个固定的位置睡觉,饿了下楼去吃点东西,吃完上来继续睡觉,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节奏。
与此同时,她的肚子也大得很明显了,我们都认为,那是孕晚期的症状,她应该快要生了。
此后又有两次,她突然离家出走,两三天后又突然回来,我们想,也许她想在外面找个地方生宝宝吧,但我真的不希望她在外面生,那几天外面经常下雨,特别冷,而且也不安全。
她第二次出走回来后,熊爸用纸箱给她做了一个温暖的窝,我们希望她可以在家里生下宝宝。
可是她似乎并不喜欢她的窝,还是整天呆在沙发上,没过几天,又离开了家。
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暂且由她吧,也许猫有猫的考虑,我们人是无从知晓的。
直到某天,她突然回家了。她的后背有一块毛没了,不知是被咬还是被抓的。
这一次,她看起来极度焦躁,一直对着我喵喵叫个不停,我在她盘子里装了满满的猫粮,她却不吃,只是有些无助地望着我,似乎有求于我,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啊!我只好摸摸她,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她却坐立不安,一会儿跳到柜子上,一会儿跳到桌子上,一会儿又钻到床裙下,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下午,猫又消失了,我也没当回事。大概三点多的时候,小兔从外面回来,说听到家里好像哪里有小猫咪喵喵叫的声音,是不是我们家的猫生宝宝了?我当时并不相信,觉得她一定是把母猫的叫声听成小猫叫了,况且我手头上正忙着做自己的事,想赶紧把孩子打发走,于是便说,那你去找找吧,找到了来告诉我。
没多久,她兴奋地跑过来,说猫真的生了,就在三楼的储物室!
我们家的三楼有两间房,一个大套间是我们一家人睡觉的地方,隔壁是储物室,主要供房东堆放杂物。储物室有张大床,房东把他的被子、衣物都堆放在床上,上面拿一片窗帘盖着,以防落灰。小兔把我带到储物室,指指床上的窗帘,说她刚刚掀开看了一下,看到了一个猫咪的小头头——真的生了!
哇,我们都太激动了!虽然我很想看,但我还是忍住没去掀开窗帘,怕惊扰到了这安详的场面,我们赶紧去把熊爸喊回来,此时他正带着一群孩子在外面运动。
听到我们的消息,一大队人马兴冲冲地上楼了,我们都看到了猫妈妈和正依偎在妈妈怀里的小猫咪,只有一只,和它妈妈是一样的颜色,都是黑色夹杂着一点点黄白。熊爸把猫妈妈和猫宝宝一起挪到地上我们给她准备的窝里,没想到,刚放下,母猫就叼着小猫又跳到了床上的帘子下面,也许她觉得那里比较有安全感吧。
这天,从下午一直到傍晚,母猫陆陆续续总共生了三只幼崽,前两只颜色都差不多,都随妈妈,第三只是橘猫,和它爸爸一样的颜色。
母猫生下了三只小猫后,就几乎一刻都没离开那个地方,我们把她的餐盘和水都拿到了三楼储物室,她只有吃东西和下楼大小便会离开一下,其他时间,差不多都在帘子下面躺着一动不动地给小猫吃奶。
自从猫咪顺利生下了小猫,我每次经过储物室都会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两眼,看着三小只在猫妈妈怀中钻来钻去吃奶的模样,简直心都要萌化了。它们是如此的柔弱,就和老鼠一般大,眼睛都还没睁开;它们又是如此的顽强,拼命地往前挤,直到吃上了妈妈的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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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大概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快乐的一天,每次畅想到一两个月后,几只活泼可爱的小猫咪围绕在猫妈妈身边的样子,我的嘴角都会禁不住上扬,作为同样有三个孩子的妈妈,那份感同身受的母爱我完全能体会到。晚上,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给猫宝宝们起名字,而熊爸也兴奋地发了朋友圈,没多久,就有人来询问认养事宜了。
可惜,这份快乐只持续了两天,厄运便临到了。
猫妈妈是3月6日下午生下猫咪的,3月7日夜里大概12点左右,我们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家里的狗一通狂叫。这个山间小镇的夜里是非常宁静的,狗不会莫名其妙地叫,一定是有什么动静,我们想着,也许是门口过车之类的,等到车走了,狗自然就不会叫了。没想到,狗持续叫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吵得我们根本无法睡觉。不得已,熊爸只好下楼把狗训斥了一番,总算安静了。
后来我们就都睡着了,直到3月8日早上七点,我们听到孩子们醒来说话的声音,便让小兔赶紧起床去遛狗、喂猫,于是小兔起来穿好衣服出去了,经过隔壁储物室,母猫听见有人出来了,也跟着小兔下楼了,也许她只是想下楼大小便,也许只是想趁孩子们睡着了,出来放松一下。
母猫一直跟着小兔,直到她带着狗出了家门。
此时我和熊爸还躺在床上,这时,我们听到隔壁储物室传来喵喵叫的声音,是我们家母猫的声音,叫了一两下,声音不大,我和熊爸听到了叫声,但当时并没有起来看。
大概十分钟后,小兔遛狗回来,接着准备去喂猫,当她拿着猫粮走进三楼的储物室,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
经常来我们家的那只白色大野猫,正在盖着窗帘的床上,静静地望着小兔,而我们家的母猫在地上,站在她的盘子旁边。盘子旁边撒了一地的猫粮。
小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喊爸爸,说那只白色大野猫在房间里,于是熊爸起床了,因为这个时间白野猫出现在储物室,让他觉得有点蹊跷,熊爸进了储物室,立即把白野猫先撵走,随后赶紧掀开帘子看猫宝宝。
接着,熊爸看到了最惨不忍睹的一幕:帘子下面只有一个半的小猫尸体。白色大野猫把小橘猫吃得尸骨全无,又吃了半个小黑猫,并且咬死了另一只小黑猫。
我此时正在起床,母猫进了我们的卧室,她一会跳到柜子里,一会儿又钻到沙发底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在找她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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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让我悲愤难平,伤心至今。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如果我们能多留一个心眼,如果那天我们能早起十分钟,如果我们让母猫在我们的卧室里生产和乳养小猫,如果我们能及时把门关掉,如果我们能读懂母猫在生产前求助的眼神……或许,这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然而,历史不能假设,每每回想起那个早晨在储物室发生的事件,我的心都要碎了。
这个时候,当我们重新梳理了过去几个月发生的种种,似乎稍微理清了一点头绪:
那只白色大野猫其实是一只公猫,它就住在我们的隔壁,隔壁房子长年空关着,它就成了那只野猫平时遮风避雨的窝。
野猫很早就看上了我们家的母猫,偏偏那段时间我们家还有一只橘猫,橘猫和我们家母猫两情相悦,白色野猫醋意大发,便整天来挑衅,我们家母猫从不搭理,偶尔橘猫会过去处理一下,把它轰走。
等到橘猫走后,我们家母猫也怀孕了,她整天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而那只白色大野猫却更频繁地来骚扰我们家母猫,有时甚至猖狂到直接在我们房间门口不停地怪叫,我们家母猫却完全无视它。
白色野猫一定是知道我们家母猫怀孕了,并且对她的孩子觊觎已久,早想趁机下手了。母猫也似乎意识到了这潜在的危险,所以想找一个能离白猫远一点的地方生产,这才有了临产前几天三番两次的离家出走,可惜这只猫的野外生存能力实在太弱,最终还是回来了,况且那几天外面又冷又湿,确实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
她最后一次回来,身上的毛少了一块,很有可能是白色大野猫在后面追她的时候抓到或咬到的。
她生产的那一天,是那么的焦躁不安,时不时对我和熊爸喵喵叫个不停,发出哀怜的求助信号。我想她是在寻求保护,她知道自己即将生产,想找一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能不被白猫发现,而我们给她提供的那个纸箱做的窝,太过庞大显眼,达不到她的要求。
权衡再三,她选择了在三楼储物室的帘子下面,毕竟,已经没有时间再找了,她的产期到了。
3月7日半夜突然狗叫,估计是狗看到白猫跳到我们家窗户上想进来,在对峙的过程中,狗才会持续不断地狂叫,后来熊爸下楼制止,狗才不叫了。
白猫当时不敢进来,却也没有离开,一直在暗中窥视、等待、伺机行动……
直到早晨,小兔把狗带走了,白猫终于有了可趁之机,立马溜到储物室,大快朵颐了一番。
早上我们听到了母猫的叫声,其实是她看到白猫来了之后,最后的哀鸣,她不敢叫得大声,她真的很怕那只白猫,如果我们当时能过去及时制止,或许还能挽救那几个小生命,这个悲剧的发生,也有我们的疏忽之责。
可怜的母猫,她以为的安全之处,还是没能逃过白色大野猫的魔爪,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那个凶残的白猫活活吃掉!
小橘猫是第一个被吃的,白猫该是怀着多大的恨意啊!
这就是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这件看似匪夷所思的事件,细细想来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我根据事实的推断和臆测,毕竟,猫的世界,我们人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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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失去了孩子,母猫看起来相当难过,我们把她的窝和餐盘都放在了我们的卧室,晚上睡觉把卧室门关起来。白天,我们人到哪儿,母猫就跟到哪儿,显得特别没有安全感。她的胃口也变差了好多,以前是剩饭剩菜都吃得带劲,现在给她鱼都不怎么吃。
失去了孩子的猫妈妈,眼神透露着哀伤
她也常常进到储物室,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那段甜蜜又伤痛的记忆。
而经历了这场丧子事件,我更爱我们的母猫了,真的,我愿尽一切的可能,只要能让母猫走出悲伤,回到天真可爱的模样,哪怕她还是那么乱拉屎,不爱干净,我都不会嫌弃她,这不只是同情和怜悯,而是我们之间似乎多了某些共通的东西,或许叫母爱吧——尽管她只做了不到两天的妈妈,但她同样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伟大母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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