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22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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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爱情成为对偶像的献祭,人生必然沦为一场悲剧

当爱情成为对偶像的献祭,人生必然沦为一场悲剧


爱情成为对偶像的献祭,人生必然沦为一场悲剧


这是茨威格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所讲述的故事
一个女人,从朦胧萌动的少女时代开始,就恋慕了租住邻家的一位男作家。她倾尽一生心力去爱他,而他却根本不算认识她。她与他几次的相遇都是匆匆邂逅。她对他一眼万年。他却对她过目即忘,逢后无念。
她恋慕了他一生。他对此毫无知觉。她临死前给他写了一封长信,细述了自己一生对他缱绻缠绵的坚贞情意。她的一生单调沉闷孤独寂寥,却因对他的痴迷而在心中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波澜壮阔的独角戏。他如同是她头顶上空一颗闪亮的星辰,照进了她生命中那恰是因他而有的无边黑夜。
除了读她来信时有那么一点意外的震惊和怅然,他的心从未因她有过什么涟漪或波澜。关乎她的事。他的头脑和心中几乎一片空白,虽然他们曾有过肉身中的亲密——曾经她与他偶然重逢,她情不自禁,默然迎合了他某种顺乎情势的暧昧暗示。这原本是她求之不得而为之欣喜若狂的事。与其说是他引诱了她,不如说是她对他发起了一场不动声色的投怀送抱。
对男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场从天而降的意外艳遇,无关乎任何心灵中的情感,只关乎被诱发的肉身中的情欲。
​然而,并非是与他的一夜,决定了她的一生。是她早已立志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他,才促使她至少要把自己的一夜一身献给他。不管他爱不爱她,知不知道她的爱,她都用自己短暂的一生来验证了自己对他始终如一的爱:这爱至死不渝,矢志不改,磐石无转移,无怨而无悔。
她将自己整个生命的热情都集中起来,凝铸成一份忠贞,毫不保留地献给他。她只求给予,不求回报。只求去爱,不求被爱。或者说,她不以自己能被他所爱来作为她持续去爱他的前提。虽然他根本不记得她,对她毫无概念,毫无情感,但这一切失望与痛苦,都不能颠覆她固守这一厢情愿之爱的意志。
在他心中,她始终只不过是一个非位格般的存在。他从未把她的脸庞放在心上,而这张对他来说总是模糊不清的脸上,却闪耀着一双蕴藏着对他饥渴之爱的眼睛。
她对他的爱恋一直都保持了少女时代的形态。如她自己所说:安静而温顺,沉默而绵长,不寄予太多希望,不奢求得到回报,有些曲意逢迎,有些委身屈从,与某些沉入爱河的女人那种太过热烈,以致不知不觉沦为贪婪索取的所谓爱情完全不同。
她悄然生下了他的儿子。她对孩子的爱更多是对他之爱的一种延伸。很不幸,孩子几岁时死于流感。在他的遗体旁,在一种生无可恋的心境当中,她也嗅到了自己即将死去的味道。这才提笔写信给他,来宣泄自己内心深重的痛苦和绝望。她对他做了一场盛大而哀婉的无声告白,如泣如诉。
“我这一生活着的真正意义是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的。”   
“你是我的一切,是我整个的生命。世上万物因为和你有关才存在,我生命中的一切只有和你连在一起才有意义……”
“对我来讲,整个世界只是因为和你有关才存在。”
她眼中的他身上一直有一个光圈。她对他的爱是崇拜中带着某种敬畏。连他的名字在她心中也都神圣无比。
她绝不愿尝试放下他。哪怕只是一个想象去爱他人的意念,她都觉得是犯罪,是对她那如一“圣洁”情感的玷污。她把自己全然献给他的方式,如同是对某种形式的“永恒”的委身。哪怕他实际上是一个品格上的下三滥,配不上她如此坚定的深情,她也定意要将这场爱恋进行到底。似乎惟有如此,她生命的活力才能迸发,她人生的意义之花才能绽放。总之,她弃绝一切不是因他而建立起的人生意义。
她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神祇”,而不是一位想象中的恋人。

对她而言,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如神”般的存在,不管他是否配得上她的痴恋,她也要在自己的心中,去供设一个“神位”,来让他居住。即使他不愿来,她心中这个“神位”也是永远单单为他而留。由此,她的爱情似乎超越了一般世俗意义的情爱层面,而成为了某种类似于宗教体验般的情感。对一个特定者的爱情,成了她的“信仰”。

他对她人生的意义,更像是一个坐标式的符号化存在。她和他的关系,就如同她面对了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倾听,没有气息的偶像。她用自己的一生,来向这个偶像完成了一场虚拟的敬拜仪式。

虽然她与他根本没有任何真实的生命连结,她还是执意要拿自己整个的生命,整颗的心来献给他。最终她让自己成为了一个祭物,焚烧在“奉他的名”所筑的祭坛上。哪怕这尊放在她心上的“偶像”最终是要被人砍倒,被扔到火堆里焚烧的,她也愿意自己总是和“它”在一起,哪怕结局是与“它”一同化为灰烬。

她所执念的与其说是一个男人或一份爱情,不如说是一种靠近某种形式的永恒或无限的途径,而这个途径就是爱情。爱情,成了是她的宗教。

真正让这场持续一生的盛大单恋带有某种宗教意味的,不是她所选择的对象本身具有什么“无限的特征”或“神性”,而是她用了自己的一生,去为一个有限的存在者“赋魅”(人为地赋予其“神性”),以此造出了自己的“神”,并对之献上她卑屈俯伏的敬拜之礼。

当爱情成为对偶像的献祭,人生必然沦为一场悲剧


她对他的痴恋最终沦为一种偶像崇拜的泛宗教行为。她所做的,就是选定了他来作为辅助自己追逐永恒之梦的工具,如她说的:“你是我心中一个关乎永恒的梦”。


这也是一切偶像崇拜者的悲剧——通过向一个有限者和可朽者的敬拜和委身,来追逐自己心中关乎永恒的梦想。这个永恒梦本身又成了他们的“偶像”——不管自己所敬拜的是不是真实的永恒者,都要执意拜它到底。即使“它”不是神,不具备丝毫的“神性”,他们也要为它来“赋魅”。不管自己的忠诚和狂热有没有错托对象,只要自己在对什么对象忠诚着、狂热着,他们就心满意足、无怨无悔。


这个女人一生的悲剧,并不在于她从没有得到过一份完整的爱情,并不在于她一生所挚爱的男人从不爱她,并不在于她“从未得到”,而在于她把那份应该向真实的超越者——那爱的源头,所献上的虔敬之爱,错托了对象。以至于蹉跎了时光,空耗了生命。


有作家说,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是求之未得;另一种是得到了,是如愿以偿。

如同是说,人生悲剧有两种:一种是在偶像那里得不到满足,一辈子在痛苦中但仍恋慕它;另一种是在偶像那里得到了满足,一辈子都在“与巴力亲嘴”的虚空快乐中沉醉。

在偶像那里得到了满足,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悲剧——这世上有很多人似乎都拥有过一份完整的爱情。相比于那个女人“从未得到”的人生,他们所经历的是一个“得到了”的人生。他们找到了与自己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或许他们人生中至少有一个爱情故事是完满的,但他们的人生依然是一场悲剧——如果他们仍然把自己爱情中的另一半放在了自己内心的“神位”上,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祭物,燃烧在了为这份爱情而筑建的祭坛上。

虽然有君如此、夫复何求了,虽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虽然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了,虽然彼此取悦、共同满足了,但仍然是蹉跎了岁月,浪掷了时光,空耗了生命。因为他们彼此成为了对方的“偶像”。他们心中那本当留给独一真.神的“神位”被“偶像”给占据了。他们满足和痴迷于地上的爱情,而对天上的圣爱毫无兴趣,无动于衷。他们拥抱了那虚幻的永恒,而拒绝了那真实的永恒。

那种“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梦想,终究要被粉碎。事实上,天地都要被废去,海石都要走向枯烂。所谓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爱情,也就成了那必要被废去的爱情,终将随着天地的废去而随风而逝,沦为虚空,化为乌有。

有歌手唱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变老…”  然而,若没有那天上的圣爱作为地上爱情的根基和后盾,这所谓人间最浪漫的事的后续,也只能成为人间最悲凉的事:两个人牵着手,一起走向黑暗,一起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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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悯 眼中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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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他眼中最宝贵。他看你为眼中的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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