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是一场成人童话,当雪湖中有枯木时,就像那个“一”进入了“多”,这就是道成肉身,把永恒和当下,把我们,拥抱成了一个整体。
1.尔滨之冷:哈尔滨旅游最近火出圈了,可能是因为没怎么见过冰天雪地,很多南方人去了哈尔滨感受到了强烈的差异。旅游的本质就在于这种文化自然差异,差异越大,就越是“远方”。就像川端康成《雪国》里写的“雪国是诗人的梦想,是画家的灵感,是旅行者的向往。”
我第一次去哈尔滨是一个冬天,刚出机场,那个冷啊,虽然穿得很厚,但面部的骨头都快裂开了。大马路上也起了冰。我想体验一下冰雪中骑单车(笔者是单车爱好者)的感觉,但满大街看不到共享单车,问旁边的交警哪里可以骑车。交警说,单车早就收起来了。这么冻的天谁敢骑车,路上起冰,骑车很容易滑倒。
因为之前常去北京,北京的冬天和欧美很多地方冬天差不多的温度,以为北方也就那样,但去了哈尔滨,重新刷新了我对冷的理解。
唯一让我惊艳的是城里满地的雪,树上结冰,树枝上也裹着雪。东北人并不像南方人那么稀罕雪,毕竟看多了,所以想象中的堆雪人并不多见。走在街上,颇有踏雪访梅的意境。
但一旦风大,头皮都冷得痛。
作为南方小土豆的笔者,本来很喜欢在户外漫步,但去哈尔滨,我也像东北人一样,走一会儿,就恨不得钻进充满暖气的餐厅里猫着。
2.尔滨之热:哈尔滨的西餐厅是很地道的俄式西餐厅,当年俄国觊觎远东,横跨西伯利亚修了铁路,哈尔滨是重要驿站,所以在这里打车,司机要分道内还是道外,整座城市就是以铁路为界,道内相当于市里核心区,道外要偏一点。俄国人占了这里,也就在这里烙上了俄国人的印记,东正教也是在这时传入。这波“尔滨”热里,当年东正教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成了打卡胜地。
在黑龙江博物馆可以看到,哈尔滨在东正教进来前还是以萨满原始信仰为主。所以,20世纪,哈尔滨几乎一夜来到现代文明,从黑龙江博物馆到中央大街,满满都是俄式建筑,恍惚间似乎来到了圣彼得堡。
在中央大街西餐厅里吃的也是满满的俄国风味,大列巴,卡瓦斯,奶油焗马哈鱼,罐焖牛肉(当地人简称罐牛),红菜汤···味道和在俄罗斯吃的大同小异,热气腾腾。再来点伏特加,身体也就热乎了。来到这极寒之地,才知道为何俄罗斯男人大多数都是醉鬼。
哈尔滨的妹子也热乎,我看到一家排队很长的锅包肉,排队的一个一米七几的大妹子看出我是外地人,主动给我推荐这家锅包肉是哈尔滨最好吃的,我买到后尝了一口,她还问我怎么样,我说不错,她欣慰的笑了笑,没推荐错吧。要是换了在成都,妹子们首先要提防异性是不是套近乎。
除了锅包肉,坛儿肉等本地美食,哈尔滨当然也有本地文化,比如二人转。我专门看了一家传统二人转。但传统二人转里也充满了黄段子,可能是为了商业考量,可能传统的二人转本身就有黄段子,就像很多原生态歌舞,莎士比亚戏剧、红楼梦等饱含情色一样。
古往今来,情欲,都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主题。
二人转的观众,男女比例差不多。听到黄段子的反应也差不多,东北大妹子完全没有害羞的动作,还会上台和演员互动,小样,老娘什么没见过。这份热情确实值得南方小土豆们学习。要是在南方,姑娘们就算喜欢看,也要故作羞涩状。全世界极寒地区往往是自杀率高企之地,哪怕发达如芬兰、冰岛,也是自杀率领先。但唯有中国东北是个例外,咱们还发明了喜感的二人转。
“尔滨”热里,很多博主都会打卡冰雪大世界,当年我去冰雪大世界,反而没有什么惊喜。主要是我之前看了很多自贡灯会,无论是意境,创意,灵活性,冰雪大世界都无法比拟自贡灯会,前者的线条轮廓太过僵硬。关键是:把冰雪世界弄得五颜六色,反而破坏了冰雪世界更高一层的美。
3.冰雪。冬天的东北,黑土地变成了白土地。我从沈阳到哈尔滨,再从哈尔滨到雪乡,沿途都铺满了雪,就像白棉被覆盖在大地上。一切变得寂静。
到了北方,才知道什么是鹅毛大雪,雪片真的像鹅毛一样飘落下来。把一片雪截下来,还能看到雪花的六边形晶体状。
南方也有雪景,只是要到山林高处,有一次,我在成都西岭雪山碰见几个北方人,我好奇,为何北方人到了南方也要看雪山?他们说,北方的雪和南方的雪不一样。南方的雪多了一分清秀。
我去了东北才知道,雾凇等景观在北方算是稀罕物,但在南方的雪山上却有很多。北方更冷,很多湖,冻成了冰湖。南方没有那么冷,很多湖,是雪湖。
但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冰雪的世界似乎都有黑、白、灰三种色调,冰雪大世界和雪乡等旅游景点把冰雪装点得五颜六色,恰好破坏了这种寂静。黑白灰的世界不是肤浅的玩乐,它是成人的童话。是回到柏拉图的“理念原型”,寓言一场返璞归真。
川端康成说“雪国,一片洁白的世界,似乎将所有的杂质都掩埋在无尽的雪中。”
4.雪湖。有一年冬天,在四川的瓦屋山,看到了一个雪湖,四周山林都是雪,湖水并未冻结,把四周的山林天空倒影在湖水里,给了雪山一抹灵气。四周的景色是黑白灰,湖水里当然也是黑白灰,而且湖水让这色调多了些许朦胧。黑与白之间有无数种灰。在湖里,这样的灰显得更丰富而动态,在寂静和动态之中显出一种张力。
归于寂灭,如同进入永恒。变化多端,如同丰富的当下。永恒的真实与当下的真实,不变的真实和变化的真实,这看似遥不可及的两端,如能在一处统一,则是一种高级的审美。
日本的枯山水,中国的水墨画都在捕捉这种境界。
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也是在试图抵达这种境界:空和存在,永恒和当下,寂静和变化达到统一。
被称为最会写风景诗的王维,那一首“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只是将那种永恒神秘化,缺乏那种看得见的永恒。这就是雪湖的魅力:它给了永恒,一个看得见的寓言。同时,又给了当下,一个变化的无穷瞬间。
哲学,宗教,艺术等都有个重要命题:“一”和“多”的关系。永恒,瞬间,无限,抽象是一。缤纷,连续,有限,具体是多。素描线条,水墨写意,枯山水都是那个一。
还有一种雪湖更美,那就是湖水里还有枯木,比如九寨沟、巴王海、毕棚沟,在湖里都有枯木,当冰雪覆盖时,更能突显枯木的线条质感。线条颇具东方艺术的神韵,毕加索对此赞叹不已,比如大写意画,往往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物,一方水土,一个世界。线条能够抽象出事物的本质。
所以当雪湖中有枯木时,就像那个“一”进入了“多”,这就是道成肉身,把永恒和当下拥抱成了一个整体。
5.冰湖。有次去西藏的羊湖,冬季,湖面裂开了,能看得见裂开的缝隙,就像开天辟地的缝隙一样。一种洪荒之力。
颐和园的冬季,湖面也结成了冰,人们在里面滑冰。北方的冰雪运动甚为流行。现在走红的哈尔滨亚布力就是一场冰雪嘉年华。
我特别喜欢看冰雪运动,尤其是自由滑冰,如同冰上舞蹈一样。因为冰上的运动难度更大,身体反而越轻盈。
身体在冰面上自由的旋转,跳舞,那种韵律和自由,就像是对永恒快乐的想象,预表和礼赞。
从开天辟地的洪荒之力,到冰上舞蹈的轻盈自由,未来,将滑向何方?
6.雪山。雪山通常指的是在雪线以上,常年积雪的山。通常出现在海拔5000米以上。在这样的高度上,天气在瞬间就可剧变。我在高原旅行时,望着远处的雪山,往往一会儿太阳暴晒,一会儿暴雪封山,一会儿大雨倾盆,一会儿雨过天睛,彩虹出现,也许下一秒,冰雹就来了。相信高原旅行过的人都体验过一天经历四季。
我有次在玉龙雪山上,眼前雾朦朦,突然,太阳一出,一座雪山就在眼前矗立,那种伟岸和变幻让我热泪盈眶。
雪山,如同天上的父亲一般,仿佛永恒。但又有着最出其不意的变化。
还有一次去雨崩,看梅里雪山的日出,其变化不像刚才在玉龙雪山,如同激昂快板一样的奇遇。
梅里雪山,日出一开始,云彩变成血红,然后是橙红,这只是序曲。
然后,梅里雪山几大山峰的色彩开始起了变化,从左到右慢慢变成橘红色,如同慢板。
接下来就是高潮部分,阳光如同一直发光的手,用金色的光,在梅里雪山,从左到右,奏出了华美乐章,直到整个山发出金光。
还有次看南迦巴瓦峰的日落,把这样的奏鸣曲,倒过来重奏了一遍。
雪山的变换,把永恒与当下,恒定与变化的张力,演绎到了极致。
在雨崩徒步,无论走到哪里,梅里雪山都忽远忽近的伴随。去贡嘎山、阿尔卑斯山、四姑娘山等雪山旅行都有同样的经历:穿过一个个山谷,一条条小溪,一户户人家,都有雪山伴随,其实这些小溪是雪水融化留下。山谷、山坡都是雪山脚下的起伏。雪山就在那里,我们和这里的人家却随着风景看它。
雪山,如同天上的父亲一般威严,但又有无尽的风光在滋养我们。我们的情欲张扬,五彩斑斓,在雪山下都归于一,都向父亲述说,雪山也一直拥抱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