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仰望与被遗忘的》,盖伊·特立斯“新新闻主义”写作的代表之作。
作者是美国《纽约时报》资深记者,解剖美国当代社会的那把刀,相当精准,又特别鲜活。
繁华大都市纽约,成功人士和底层小人物,人生的轨迹迥异,压力重重,但“没有失败者,小人物、零余人,所有人都是主角般的待遇”(盖伊·特立斯“)。
活在纽约,生存不易。身份有区隔,可冗杂日子的烦恼和痛苦,谁都少不了,萦绕不去,无法回避。
而另一面,每一个人细小的努力和坚持,却被尊重,并没有真的被遗忘。
美国梦?
去年夏天,我在北戴河买了这本书,扔在书架上,直到……
今年去某医院看病,行走在华熙Live五颗松,号称京西新生活的体验地,感觉到某种强烈的反差, 可能很多人早就习以为常。
被仰视的群体难道永远是主角和中心?
被歧视的群体不会总是被遗忘吧?
流光溢彩|
曾经的北京,破旧、杂乱,有的大院还戒备森严……绝对不是,郁达夫笔下《故都的秋》那般诗意。
如今的北京,分化得明显。传统的老街区,依然狭窄拥挤,京腔京韵的背后是落伍与混乱;而新兴的地方,像华熙Live五颗松这样的,特色商业街和广场时尚大气、地标式建筑高高矗立、时代美术馆互动式学习、VR体验的沉浸式娱乐……追逐的都是大都市令人炫目的新潮流。
国际化潮流啊!确实能吸引人来消费!可我游逛了一圈,总忍不住想,这么大投资花费了多少钱?钱从哪里来?什么时候能收回成本?我们的梦想不会就是这样子的吧?
宜家之类的店铺,还是很受衣着体面的工薪阶层和中产欢迎的。不过,商街里竟然有玛沙拉蒂跑车炫酷的展厅,让我有些意外!奢侈品牌啊!
我不知道风朝哪一方向吹?
幸好,还有风格夸张,释放情绪的艺术表演。
街区中间,小丑风格的民谣乐队热烈执着,唤醒了记忆中的徬惶年代。而混杂在商业中的街头公共艺术,缓解了心灵深处某种不平衡感和莫名的焦虑。
在这里玩玩,感觉自己突然年轻了许多,又找到一些青春的活力。
于是,我特地跑进某幢大楼里的“喜茶”店,体验这家网红店的“排队”文化。
青春养眼的90后、00后按顺序排队,没看到人加塞, 安静又井然有序,空间也开阔明亮,有点像台湾宫原眼科的冰激淋店。
排队等了二十多分钟,心却没有像在医院等候那般烦躁。现场加工的奶茶,我很喜欢。牛奶用的是鲜奶,口味比较清淡,我可以选择不加糖的,免得升血糖。
有选择,就有自由,所以我艳慕《被仰望和被遗忘的》里纽约人自由选择的生活。尽管有时候他们的选择,也会偏离正直的道。
自由的选择,有时候没道理可讲。就比如,我觉得喜茶的原料新鲜又健康,老蒋却说他再也不想进喜茶店品尝,现场统一加工的奶茶味道有一股冲冲的臭味。
也有可能,一向节俭的老蒋嫌它贵。其实,我也感觉贵,所以只和老蒋共享了一杯喜茶!
病友虎子曾留下过一句话:“ 一病回到解放前”。
我们似乎,很难再跃进被仰视的群体,就这样活着也不赖,至少还有“喜茶”喝。
在广场上,被歧视|
华熙这块新生活集散地,又被称做“大坑”。广场和停车场在地上,商街和文娱场所在地下,是个开放式的空间,能看见远方和蓝天。
能看远方和蓝天, 不见得就能见到良善和公义。
都市越来越喧哗,越来越繁华,却一如既往冷漠, 没有人情味。
我拍摄过一张“大坑”照片,两侧是熙来攘往的大楼,远处闪亮着一片“海”。其实,那不是“海”,是华熙广场的对面,镶方格蓝玻璃的医院大楼。
可惜,那天听力检查排队,排了一上午都没轮到我,因为总有不明身份的人一波又一波来加塞。医生估计不好意思,让下午再来,保证给我做完。
明明被歧视,却又无能为力,只有继续等待。
我和老蒋离开医院大楼,准备下“大坑”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道路像个“迷宫”, 因为不熟悉,老蒋带着我到了地下停车场,才发现只有滚梯, 没有电梯,坐轮椅上不去。逼得老蒋一只手夹着轮椅,另一只手扶住我 , 胆战心惊地坐滚梯上到了地面广场的停车场。
我体验到轮椅生活的残酷。老蒋先下去开车,计划从地下绕道开到地面广场,接我一起下“大坑” 。
正午炎热,我想找个荫凉之处。代步工具轮椅车才尝试用过几次,我逡巡四顾,不知如何找安全的道路。
突然,广场深蓝制服的车辆管理员,不客气地用手指着我说:你往那边走。然后掉转头跑到远处车辆入口附近,弯下身对车内一位优雅精致的女士说:你这边走……,态度格外殷勤。
我惊惶而委屈,轮椅是我的车,我往哪里开啊!
那时的我,刚做完化疗,满脸浮肿, 一头黑发全掉光了。
我终于再次意识到,生病之后,我早就成为被歧视的群体,病人、老人、无权无势的人、低收入家庭、低颜值人群……轻易地就落入这个群体。
而歧视“我”的车辆管理员 , 是个年轻小伙子,一口北方农村口音,人也有些土气。老蒋开车接到我,我忍不住下去训斥了那个年轻小伙子。
年轻小伙子低下头不敢看我,嗫嚅着,否认刚才说过这样的话。老蒋劝我说,他可能是刚刚进城打工的。
其实,他也许是同样被歧视的群体,他没太多钱去华熙Live五颗松消费时尚,受伤的心可能也得不着安慰。
在融入城市生活的潮流中,“他”无形中在模仿那些自己仰望的人,学习践踏和漠视被歧视的人,渐渐丧失了原本的善良和爱心……
因为受捆绑,因为不自由……
甚觉不安,静默下来,闪过一句经文,“我要自由而行(或作“我要行在宽阔之地”),因为我素来考究你的训词。”——诗119:45
我们何时才能真正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