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贵州,每逢元宵节这天都热闹非凡。
这种热闹不仅仅是活着的人热闹,就连死去的人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其他地方的人过元宵佳节会以吃汤圆、猜灯谜来庆祝,而我们贵州乡下过元宵却是另一种景象。在这一天晚上,家家户户吃过晚饭就会到自家已经死去的亲人的坟墓去祭奠。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这种热闹,虽然我平时看见坟墓就觉得恐怖,甚至不敢靠近。但是在正月十五这天晚上,漫山遍野都是人,对我来说不仅不害怕,反而觉得特别的好玩。
元宵这天晚上,我们有很多的事要做。我们要在自家已过世的亲人坟墓前点亮一对蜡烛,旁边插上点燃的香,燃烧纸钱。这些任务做完以后,一座座坟地就变得灯火通明了。
这种习俗在我的家乡叫作亮灯,大致是通过点亮一盏灯表达对亲人的思念吧。
亮灯之后,我们就开始放鞭炮。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哪家鞭炮放的时间越长,放的声音越响,就表明哪家的子女越孝顺。再到后来,家乡有钱的人日益增多,鞭炮已经不能彰显出他们的孝顺,于是各种款式的烟花也陆续登场。
小时候我们就知道,哪家的墓碑又大又气派,上面雕龙画凤,那么这家一定是有钱人。如果一座坟连墓碑都没有,就只是一个土堡堡,那么这家一定穷得叮当响。
当一座好的坟墓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时,我们通过碑文可以知道墓主姓甚名谁,他的生辰和死亡时间,生前事迹等等。
然而一座坟如果连墓碑都没有,如果那里杂草丛生,这是谁的墓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元宵这天有的坟灯火通明,而有的坟却没有一个人来亮灯,这些坟此刻就显得非常的孤寂和凄凉。
小时候,我只觉得热闹有趣。但现在仔细想来,在活人的鼓噪之下死人也开始攀比起来。
认识真理之后,我对家乡的这些习俗开始排斥与厌恶。
当一些人通过炫富和攀比的方式来证明他们的孝顺时,这些人便将罪由活人那里带到了死人面前。
因此,在这些人的眼中,死去的人到了地底下也是享受的。给死人烧冥币,烧房子、烧金童玉女,他们在下面就不会缺钱、缺房子、缺男人或女人。
几年前,我刷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视频。有个有钱人在清明节这天请了一些穿着超短裙的女子在自家的坟墓前跳舞。
这人以这种滑稽可笑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孝顺,证明自己富裕,真让人匪夷所思。
当活着的人用自身的财力来表达对祖宗的孝顺,用虚情假意来替代对先人的怀念时,死人在活人的安排下也开始攀比起来。
我们从各式各样的墓碑就能看出来,攀比之心在人性之恶中无处不在。
很久以前,《悲惨世界》的最后一段曾深深地震撼着我。冉阿让的坟墓长年累月被雨水冲洗,最后那里荒草丛生,石板字迹脱落模糊,再也无人知道这是谁的墓,再也无人知道这里曾经埋葬的是谁。
《悲惨世界》的最后,雨果用一首诗歌来结尾,那首诗歌是这样的写的:“他活着,尽管命运离奇多磨难。他安息,只因失去天使才合眼。生来死去,是人生自然的规律。昼来夜去,也同样是这种道理。”
就是这一首诗改变了我对墓碑的看法,使我在见到无名墓碑之时比见到王侯将相的墓碑更加地动容。因为这首诗让我知道,我们死去的亲人并不在坟墓里面,我们也不需用攀比之心来表达我们对他们的怀念。
还有一首诗歌也有相同的价值观,他是美国玛莉·伊丽莎白·弗莱写的。她写到:
不要在我的坟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没有长眠。
我化为千风吹送著,
我化为雪中闪耀的钻石,
我化为阳光洒落在成熟稻谷上,
我化为秋雨绵绵。
当你在早晨的宁静中醒来,
我化为湍急的溪流,
宁静的鸟儿在上方盘旋,
我化为温柔的星星在夜晚闪耀着。
不要在我的坟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从未长眠。
假如我死了,请不要在我的坟前哭泣,也不要给我装饰坟墓,更不要为我烧纸点香,因为我不在那里。
那么,我在哪里呢?
我在白云之外,在天的尽头,在你眼不可见的地方继续和你说话。
(本篇完,路弟兄带孩子学英文,如需要,请加微信:493012764)
注:我的另外两个号,喜欢请三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