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助癌症病人寻找生命的意义
开始治疗后,大多数癌症病人都会见到立竿见影的治疗效果。癌症病人偶然会有这样的幻觉:也许我会被治愈。
但很快,打击就会接二连三。肝功异常,血糖升高,血压升高,甚至癌细胞又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不到一年,很多癌症病人的检查结果会显示,病人身上的癌细胞不仅没有被消灭,癌细胞反而开始活跃进展了。
癌症病人马上就要面对一个严峻的问题:我还能治好吗?
如果无法治愈,即便病情得到控制,病人也常常会问,我现在活着,就是个废人。我活着,到底有什么价值?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如果病人有孩子,孩子会成为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有人年纪老迈,已近暮年,对于未来,他们非常坦然,并没有太多遗憾。
和牵挂子女的父母、心怀坦然的老人不同,对于没有子女的年轻病人,特别是那些还没有结婚的单身男女而言,他们常会感觉自己被社会抛弃,感叹命运的不公,人生的无常,怀疑自己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有时候,病人会觉得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身体和精神的煎熬。
那么,对于没有子女的年轻人,或者单身男女来说,身患癌症,他们如何平安度过在世的每一天?怎样让他们每一天的生活都有平安,带着盼望和喜乐呢?
A 活出生命的意义
有人说,每个受苦的人要与四个方面搏斗,恐惧,无助,意义,盼望。
弗兰克尔在《活出生命的意义》一书中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死亡本身让生命变得有意义。”“生命的短暂并不会抹杀它自身的意义,因为过去的事情并不意味着永久的消失,而是被保存起来。”
苦难本身或许没有明确的意义,可我们面对苦难的态度和选择,却赋予了它意义。
所以,我们首先要帮助癌症病人找到自己生命的价值,寻找活着的意义。
漫长的癌症治疗过程,他们可以利用自己在世的这段时光,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活出自己生命的意义。
也许他们梦想去异国他乡旅游,也许他们期望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出版一本书,拍摄一个纪录片,学习绘画或者音乐,搞一个展览,开设一门讲座。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努力,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梦想。
勇敢面对未来时,癌症病人需要有正常的社会交往,需要公共生活,和社会保持联系。因此,在癌症治疗期间,关怀者可以帮助他们参加聚会,帮助和鼓励他们做他们喜欢的事情。参与力所能及的社会活动,发挥他们的专长,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梦想。
生病后,作为癌症病人,建英很关注癌症病人的治疗问题,针对如何找医生、健康饮食、心理支持、经济压力等问题,她写了很多文章,分享自己的经验,帮助癌症病人。
她表达自己的感受,为癌症病人的权益发声。她非常关注亲子关系方面存在的问题,研究相关电影,写了很多影评,还准备开设“爱与成长”的电影课。
在离世前三个月,有姊妹喜欢电影,去探望建英,建英非常高兴。想和她一起写作电影方面的文章,专门购买了《好莱坞的叙事之道》,准备研究。
杨腓力说,没有比曾受伤的治疗者给受伤的人的帮助更有效。在医治的过程中,负伤的治疗者的伤痛也随之痊愈。
癌症病人的相互关怀和探望,对病人是莫大的帮助和鼓励,也是对自己的帮助和医治。参与病人相互间的探望和互助,病人能切身认识到,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他们都是同病相怜,相互关爱的一家人,他们不再感到孤独、无助和悲伤。
生病后,建英经常对我说,癌症病人太可怜了。所以她经常和我一起去探望其他癌症病人,向人传福音,分享自己的治疗经验。她经常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她和其他病友建立祷告群,大家一起祷告,相互支持。对于经济非常缺乏的病友,她还提供药品或者资金上的支持。
和很多人的认识不同,癌症病人非常看重自己的尊严,即使临近生命末期,精力体力很差,他们也很在乎自己的形象。他们也希望自己做最后的医疗决定,自己安排自己的后事,而不是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掌控、安排。
临近生命末期的癌症病人,或者老人,之所以都愿意回到自己家里,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他们觉得,在自己的家里,他们可以保护自己的个人隐私,个人尊严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
很多时候,我们很容易忽视老年人的尊严和权利。很多老年人最害怕的可能不是死亡,而是失能失智,无法独立生活,丧失尊严,痛苦挣扎,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当病人临近生命末期,要保障他们的自主权,让他们自己做出最后的医疗决定,而不能由家人代替他们做决定,特别是不能过度医疗。这不仅剥夺了病人的自主权,伤害了他们的尊严,甚至还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巨大痛苦,和人生的羞辱。
很多病人家属,出于种种目的,粗暴剥夺病人的自主权,过度医疗,让病人活得毫无尊严,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和羞辱,对病人是极大的摧残和折磨。
尊重病人的自主权,就是尊重生命,守护生命,维护人之为人的价值,保护癌症病人最基本的权利。
病情确诊后,很多友情会慢慢变化或者逐渐消失,熟悉的朋友、同事日渐陌生,成为熟悉的陌生人。有的主动避开病人,不再与病人发生任何联系,甚至会彻底从癌症病人的生活中消失。有的干脆把癌症病人从微信朋友里删除,与病人断绝交往。
生活天翻地覆,癌症病人必须鼓起勇气,学习面对新的生活和挑战。对于友情、亲情,他们开始产生怀疑。因为曾经以为值得信赖的,渐渐远去,眼前熟悉的人与事,让他们突然觉得,原来并不那么可靠。
世界已然改变。人生已经彻底转向,生活需要大幅度调整。突然坠入人生的幽谷,癌症病人必须面对不期而至的这个陌生世界。
面对人生观和态度发生巨大变化的癌症病人,作为关怀者,最重要的,不是能提供多少物质上的直接帮助,而是要他们能感受到,你与他们在一起。要本着爱心,愿意接纳、倾听,有同理心,与哀哭的人同哭。
具体而言,就是爱心,以及由爱而来的怜悯之心、耐心,和对病人需要体贴入微的细心。同时,还要有对病人需要的敏感。
关怀者需要自己主动和病人沟通,了解病人的需要。必要时,可以询问病人,希望关怀者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如什么时间适合探望,探望时间多长?一次去多少人合适?需要关怀者带什么样的物品?饮食上有什么喜好,是不是有忌口。
很多病人都不会直接向关怀者表达自己的需要,尤其是当关怀者和癌症病人还不熟悉时。晚期癌症病人,病情正在进展,或者正在进行放化疗时,恶心呕吐,被病痛折磨得筋疲力尽,不太愿意多说话,甚至不愿张口,更不愿意主动表达自己的需要。
这个时候,关怀者需要格外的敏感,才能达到关怀的目的,满足被关怀者的需要。
很多人常会对病人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给我联系,给我打电话”。但身处病患中的癌症病人,被癌症和各种副反应折磨,身心疲惫,很难主动寻求外人帮助。
即使他需要你的帮助,也很少主动张口。因为很多病人生病后身心遭受打击,面容改变。开心的时刻,屈指可数。看到镜子中形象不堪的自己,每天情绪低落,担心遭人嫌弃。毕竟人都愿锦上添花,不愿雪中送炭。
如果关怀者是一个团队,团队内部可以进行经常性的信息交流、分享,了解病人的需要,分工协作,合理安排探望时间,相互配搭,探望时可以提前预备。这样关怀者就可以节省时间和精力,也能更好地满足病人的需要。
在生命的最后半年时光,很多教会的弟兄姊妹会定期来家里看望建英。有人看到家里食物并不缺乏,就问建英喜欢什么,建英说喜欢鲜花。于是,每次来看建英,姊妹们都会给她带来品种和花色各异的漂亮鲜花。每次看到鲜花,建英都非常开心。
2020年8月之后,建英双肺出现胸水,稍走几步就喘的厉害,经常憋气,体力很差,胃口也不好,平时在家都是我岳父做饭。我岳父是四川人,做的菜有点油腻。那时候,建英食欲很差。有的姊妹就自己做好可口的饭菜,从家里带过来给建英。
2021年元旦后,距离建英离世不到半个月,我们在海淀医院安宁疗护病房住院。疫情期间,医院禁止病人和陪护家属离开病区,也不允许外人进来探望,病人吃饭大多是在医院订餐。
因为癌细胞侵犯淋巴,导致乳糜胸,建英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医院的饭菜品种有限,又不太可口。有姊妹特意卤了牛肉,做好鸡蛋羹,带着精心烹调的可口饭菜,冒着寒风,送到医院。尽管那时候建英吃的不多,但在她身体和精神软弱,身体极为疲乏的时候,得到这么丰沛的爱,她非常感动,也极为感激。
建英喜欢听赞美诗。有个姊妹唱歌非常好,但和建英不太熟。她听说建英生病的消息后,几次专门抽出时间,来家里给建英唱赞美诗。
有几个六七十岁的老阿姨,到我们家里给建英包饺子。他们提前准备好食材,坐公交,最远的坐两个小时公交车,从几十公里外的大山子赶到我们家。包完饺子,水都未及喝上一口,就匆忙告辞,坐公交车赶回去。
在家的最后一个月,建英身体极其虚弱,大部分时间躺在沙发上吸氧,有段时间无法说话。教会每天都安排弟兄姊妹来家里陪伴她,有时在家里,有时去医院。很多时候,一陪就是一天。
2020年圣诞节前夕,很多弟兄姊妹准备了丰盛的食物,精美的鲜花,带着孩子,来到我们家里。大家欢声笑语,和建英一起庆祝她生命中最后一个圣诞节。
特别是2020年6月建英突然出现谵妄症状时,有几天几乎彻夜不眠,情绪激动,每天都会把家里折腾的人仰马翻。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我,她的怒气就会火山般爆发,对我进行肢体和言语上的攻击。
在这段几乎是生病以来的最黑暗时刻,我遭遇到从未有过的艰难和痛苦。教会的关怀团队每天都安排姊妹陪伴她。在严重的谵妄状态下,建英甚至有时也会斥责陪护的姊妹,用言辞伤害陪伴的关怀者。
但关怀者带着从神而来的爱,在炎热的酷暑,来回奔波,甘愿受苦,忍受着种种常人难以忍受的艰难,甚至辱骂。每每想起那段时间,我都心痛不已。回首那段日子,我对参与陪伴的姊妹唯有无尽的感激。
弟兄姊妹的爱,给了建英坚持的力量和勇气,使她在生病近七年的时间里,一直满有平安和盼望。即便死亡来临,她也没有惧怕。
因为得到教会弟兄姊妹那么多的爱,以至于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建英想念的,记起的,还是教会的弟兄姊妹。在医院安宁疗护病房时,有一天,建英问我:为什么教会的人不来看我了?
身患癌症之后,癌症病人格外敏感,感受和健康人完全不同。在现实生活中,癌症病人常常感觉受到伤害。
有的是关怀者缺乏关怀技巧的无心之过;有的是希望癌症病人按照自己习惯的方式安慰病人,说些千篇一律的话语,触摸不到病人敏感伤痛的心;有的关怀没有让病人感受到真诚的爱心,病人感受到的是关怀者的论断和伤害。
有些人去探望病人,是因为和癌症病人是熟人,或者亲戚,或者受别人指派,碍于面子,不得不去探望病人。这些人最爱说的一句话,“别担心,好好治疗,过一段就好了”。
有的是没有预备好,没有与哀哭者同哭的同理心,说话言不由衷,自己虽然知道这样的话明明是个谎言,却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很多人还想当然地认为,这样善意的谎言没有多大害处。却不知,病人却并不这样想,他们会认为探访者并不真正关心自己。探访者只是在用谎言敷衍自己。
这种探望大多是例行公事,一次之后很少会再和病人联系。他们很少再过问病人需要什么样的具体帮助。
这样的关怀多属礼节性探访,形式大于内容,就像上班打卡,病人有时会觉得有点象应付差事。如果这样的探访活动过多,会耗费病人和家属大量时间和精力,不仅不能安慰病人,有时反而会影响病人的生活。
初次探访,很多人没有经验,常常会出现礼节性探访类似的问题。如果后续关怀探访依然如此,没有改进,病人慢慢就会拒绝。
有些人探访癌症病人,不太考虑癌症病人的艰难,甚至还会对癌症病人和家属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要求他们礼尚往来,考虑客人的感受,待人接物要热情,要尽到礼数。这会让病人和家属不堪重负,对他们心理和情感上造成伤害。
建英生病后,有家里人从外地过来探望。临近吃饭时间,我问他们是否吃饭,如果饿了我就做点。在场的人都说不饿。因为那时建英刚刚开始治疗,身体很差,我就坐下来陪着建英。事后,有人说我不懂礼节,不给他们做饭吃,这让我很不舒服。以后遇到这类探访,我都会一口回绝。
很多应付差事的关怀者,关心的不是癌症病人,而是更关心自己的感受。他们甚至要求,癌症病人或家属能像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一样接待他们。 对于这种后续的探望关怀,病人自然会生出排斥之心。
很多关怀者并没有经历亲人或身边朋友身患癌症的伤痛,对癌症所带来的痛苦没有切身感受,而是按照过去习惯的方式关怀癌症病人,却不知日常的寒暄之语并不能真正安慰癌症病人。
有些人并没有做好探望关怀的准备,没有倾听的耳,甚至不愿倾听,而是希望直接给出自己的意见,教导病人。这样的关怀者其实更像耶稣批评的法利赛人,他们常以律法师形象出现,病人感受不到他们的爱心,只能看到他们的论断和指责。
有人上来不是询问病人的情况,耐心倾听病人倾诉,而是上来就给出一个结论:生病是因为病人的生命不好,或者因为病人不良的生活习惯,或者是病人太计较名利,太争强好胜,心胸狭隘,病人要认罪悔改。
建英刚确诊肺癌晚期时,心情非常差。有一次,在一个小组分享她的病情时,建英对神发出了很多抱怨,说神不是说“必不叫我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吗?为什么要让我得这么重的病?要让我去死!神在哪里?神那里到底有没有是非?
有个弟兄听到了建英说的话,打电话对我说:建英是不是抵挡神?我对他说,假如你得这么重的病,你会对病人这样说话吗?
这样的人不是带着爱心的关怀者,而是更像判断是非曲直的法官。他们眼里所看到的,只有是非对错,只有高高在上的道理,而不是被癌症折磨得痛不欲生、伤心绝望的病人。
经年累月照顾病人,特别是作为关怀者的家人来说,是一项巨大的身体和精神挑战,有时会体力、精神透支。有的家人会生出厌烦之心,有的甚至会折磨病人,对病人施暴。
我认识一个癌症病人,因为骨转移瘫痪在床,丈夫离家出走,照顾她的母亲压力山大,有时无法忍受,就会扇她耳光。骨转移的疼痛让这个癌症病人彻夜哀嚎,极其痛苦,她被打骂也无人倾诉,只能自己在病友群里哭诉。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照顾癌症病人的父母身上。在老人看来,孩子本来应该照顾自己,现在却是自己照顾孩子,已经付出了很多,不仅没有得到孩子的感激,还被他们抱怨,所以他们觉得很受伤害。
他们不愿意体谅癌症病人的痛苦和软弱,设身处地地为病人着想。一旦癌症病人向他们抱怨,老人们常常会生气,有的还会一走了之。
有个北京的病友向我抱怨,她生病后,她父母来从外地来京照顾她。在北京只呆了一星期后,父母就走了,不愿意再照顾她,说要回去看孙子。病人非常伤心,不愿意在和父母联系。
有的老人去照顾癌症病人,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还要看病人的脸色,忍受病人对自己的不满,心里很不开心。有时一天不愿意和病人说一句话。问老人原因,老人说,她(癌症病人)也不和我说话啊!这种境况下,病人常常感到非常孤独,非常痛苦。
很多时候,老人并不是癌症病人最合适的关怀者。如果再掺杂原生家庭沉积下来的很多问题,会给病人带来新的伤害。
和这些带给病人痛苦和伤害的家人一样,有的关怀者探望病人,行动上付出很多,言辞却没有表现出爱心,让病人很受伤。
有一次建英住院,有人去看建英,对她说,象你这样,有蒋弟兄照顾你,已经很不错了。建英当时非常受伤,觉得自己被嫌弃了,成了别人的累赘。甚至连熟悉的人也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了。
好长一段时间,建英经常给我提这个事。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和价值被贬损了,人格被羞辱了,竟然成了别人眼里的包袱。
所以,如果没有预备好,没有真正的感动和愿望要去探望一个人,心里没有负担,就先不要探望病人。
有人打着关怀的名义,向病人推销保健品,希望从病人身上赚取钱财。这种假冒伪善的爱心,对病人的身心伤害极大。这样的探访不是关怀,更像是打着关怀的名义,在寻找长生不老的“唐僧肉”,在谋财害命。
有些关怀者为了表示关心,拉近和病人的距离,会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明白你的感受”。如果你没有患过癌症,没有亲身经历查出癌症时恐惧、绝望的锥心之痛,你就不要轻易向癌症病人这样说话。
因为你没有过那样的伤痛,你不可能体会到病人必须时刻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和绝望,你这样说,让他们觉得,你只是在敷衍病人,根本不想听他们说话,只是想堵上他们的口。
前几年,有人查出癌症。病人因为骨转移疼痛,身体很差,平时出门要坐轮椅,更无法外出购物。建英就在群里呼吁,希望有人能去她家里探望,帮她做饭。有人回应说,她没有父母吗?
听到这个回应后,建英非常难过。因为那个姊妹父母十多年前就已离异,她母亲来北京陪她一周后就走了,此后再也没有来过,母女联系都是通过微信朋友圈互动,也从不过问她经济上是否缺乏。妈妈说i,她不想听到坏消息。
突然遭受身患癌症的巨大打击,被绝望和恐惧所辖制,癌症病人心理上和精神上往往非常脆弱、敏感,有时会对事实和行为做出和常人不同的解读,对外界有时也会过度反应,情绪上和精神很容易消沉、低落,承受力、忍耐力远远比不上健康人。
死亡的恐惧,人生的绝望,时不时会让他们怀疑活着的价值和意义,常常会觉得委屈、压抑,甚至情绪崩溃。对于关怀者,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
对于家里人,癌症病人会有很强烈的爱的渴望。对于像家一样的教会,癌症病人一样会有很多期望,希望得到来自弟兄姊妹的关爱。当关爱未能如期而至时,他们会觉得受伤,难免会有委屈,会有失落,甚至抱怨。
临近生命终点,很多癌症病人会产生幻觉,医生将其诊断为“副癌综合征”。有些病人会出现谵妄症状,幻听、幻视,多疑,狂躁,打人骂人,破坏物品,病人的很多行为让常人无法理解。
这时关怀癌症病人,需要格外的爱心、耐心和细心,对病人的需要要格外敏感,不能完全按照常规关怀癌症病人的方式关怀他们,同时要尽量了解他们的病情变化,根据病情采取合适的方式进行关怀。
如果对病人病情变化缺乏了解,缺乏足够的爱心和耐心,没有充足的预备,关怀者很容易受到伤害。
关怀者自己付出了时间、精力,带着爱心关怀癌症病人,收获的不是病人的感激、鼓励,而是抱怨,有些人甚至还对被关怀者产生怨恨。
癌症关怀者,就像卢云所说的“负伤的治疗者”,在关怀病人时经常受伤。唯有受伤,我们才能体会到癌症病人的伤痛,和他们一起哀哭,和他们一起痛苦。唯有经历哀伤、痛苦,才能真正安慰癌症病人,成为负伤的治疗者。
2011年7月,建英从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后流动站出站,到中国传媒大学文化发展研究院工作。工作期间,开始经常出现腹泻、牙龈发炎、淋巴结肿大等症状。
2013年下半年至2014年上半年,建英和其他老师合作,开设针对本科生的公选课“好莱坞电影和美国主流文化”。
2013年,因为工作忙碌,未能参加学校组织的体检。
2013年冬天,开始咳嗽。建英挂号找301医院呼吸科李姓副主任医师问诊,医生说是感冒。建英坚持要求拍片,后拍了胸片,大夫看后说没事。
后经人推荐去西苑医院看中医专家开药,十余天后咳嗽症状消失。我们以为只是感冒咳嗽,并没有想到其他问题。
2014年春节期间,我们参团去日本旅游,从名古屋、京都、大阪、东京的都市繁华,到伊豆、富士山的美景佳肴,建英没有出现身体不适。
2014年春季开学,她参与冬奥会课题,去张家口出差,在几个县城东奔西走,不以为苦,身体亦无异样。
3月底又开始咳嗽,按照西苑医院的药方开药,咳嗽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4月底在朝阳医院拍胸部CT,诊断为肺癌。
5月在北京大学肿瘤医院胸内一科确诊为肺癌晚期,脑转移,骨转移,盆腔转移。淋巴结穿刺病理结果显示ALK突变,开始服用靶向药克唑替尼。
2015年2月进入第二代靶向药色瑞替尼临床试验组,2015年11月中旬出组。之后继续服用色瑞替尼、AP、阿来替尼。
2016年5月在中国医科院肿瘤医院妇科住院,切除盆腔囊肿及双侧卵巢。出院后,因肺部感染出现间质性肺炎,在航天中心医院和301医院ICU住院一个月。
7月出院,脑部肿瘤快速进展,一侧视力消失,换为三代靶向药劳拉替尼,几天后视力恢复正常。
2017年9月底突然出现走路不稳、视线被遮挡等症状。10月初在天坛医院进行开颅手术,切除左枕叶转移瘤。11月,在北京肿瘤医院介入科进行射频消融手术,处理肺部原发病灶。
2017年11月至2018年9月,进行化疗,头部、肺部肿瘤缩小。小剂量服用劳拉替尼。
2019年5月在天坛医院伽玛刀放疗。随即开始紫杉醇+卡铂化疗。停服劳拉替尼。
8月底,突然出现无法站立、无法行走症状,加量服用劳拉替尼,很快恢复正常。听力开始下降。
2020年3月,因骨转移疼痛,在海南301分院化疗,加量服药,出现谵妄症状,几天后恢复正常。4月,第二次化疗,恶心、呕吐,出现谵妄、癫痫症状,后服药,基本恢复,但体力变差,定向力(对时间、地点的清醒判断)一直未能完全恢复。
6月下旬,出现谵妄症状,持续半个月。幻视、幻听,声称小区有楼倒塌,大批武警进驻,怀疑我在家里开工厂,制造假钞、假服装,精神高度紧张。怀疑我父亲去世时,我回家奔丧带其他女人回去,对我极其愤怒,打我,砸碎花瓶、观赏石,将我给她的钞票视为假钞撕烂,打110报警,举报我在家开工厂制造假货,为她举办追悼会。连续多日晚上不睡觉。后服药后好转,但一直未能完全恢复。
8月,左肺胸水增多,平躺无法入睡,食欲不振,体力变差。9月,引流放胸水,同时贝伐灌注。9月底,左肺胸水基本控制。10月初右肺胸水突然增多,抽胸水,灌注没有效果,出现乳糜胸。11月,双肺受损严重,血氧下降迅速,在家每天吸氧。11月底,突然出现癫痫症状。
12月,体力越来越差。医院告知乳糜胸无法治疗。圣诞节前后,两次去医院急诊输液。在家测血压,几次无法测出。12月底,大夫建议服用安罗替尼,称目前这种情况非常危险。
2021年元旦后,入住海淀医院安宁疗护病房。一周后,医生认为建英体征稳定,撤掉了所有监护设备。
2021年1月14日上午9:05,建英终于歇了地上的工,安息主怀。
2021年4月,第四代靶向药TPX-0131临床试验组开始招募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