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3 3 月,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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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孤儿

  “将我的众子从远方带来 ,将我的众女从地极领回”——赛43:6


 “我们都需要被爱的,我们永远无法像一件物品一样被对待,即便你可以将自己当成一件冷酷的兵器去伤害,但是那意味着你的心会患上硬化症。让我们身体存活的是食物和水,但是让我们心灵存在的,永远是温柔和爱。


  当你长久缺乏温柔和爱的时候,你自然会活出一个硬化的生命,它的坚硬是它存在的原因,因为一旦它不用倔强对抗自己的孤独,他就会在绝望中死去。


  所以你能明白吗弟弟,这个孩子从小就缺失了母爱,甚至是一种正常的家庭关系、亲戚关系。又因为缺乏教育和教导,导致他没有办法去理解什么事尊重,什么是温柔对待他人,什么是基本的礼貌和教养。


  而你不同。”


  姐姐一口气说了很多,她的目光从弟弟身上挪开,寻找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当她提起水杯放到嘴边滋润嘴唇的时候,她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认识二十多年的亲人。


  儿子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荔枝茶宠,看着姐姐用热水把它浇湿,原本焦黑的一团慢慢展露出鲜红的皮壳和嫩白的果肉。


  他用手背托起自己的下巴,仿佛要把所有沉重的思绪放在自己的双手之上。他侧着脸,看着透光的窗户,阳光将屋内的一切都照耀得熠熠闪烁。然而他却没有感受到温暖,只是将姐姐说的话放在手上反复端倪,想要从中寻找道理的缺失或者是逻辑的漏洞。


  “我一直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不能更好地去独善其身?为什么要为一个毫无关系的小破孩担负负担和责任?”儿子缓缓从嘴中吐出这些字眼,这些话又仿佛是他牙齿敲出来的。


  “因为我们不同。我们没有冷漠的权利,也许对于别人而言,一切世间的苦难都与自己无关,但是这不能是我们的样式。我们没有冷漠独善其身的权利,当我们确认我们的信仰时,我们所信仰的就要求我们效法我们的信仰。只要有余力,就要向那应得的人实行。一个有关于爱的律法。”


  姐姐看着自己的兄弟,她靠近他,把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想这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吧。”儿子叹了口气:“凭什么?”


  “凭你呼吸的每一口清风,凭你享受过的每一缕阳光。”


  “那要不要多收养几个孤儿?然后在忙乱和无止境的操心中累到崩溃?你并不住在家里现在,又不是你在养他。”


  “你也没养他呀弟弟。妈都没有说什么,你把麻烦看的太多了。”


  儿子冷笑一声,肩膀抖开了姐姐的手,倚靠在沙发上。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三个月的观察期。但是,这小孩并没有让人满意,现在又没有人接手他。爸也不忍心让他回到来时的地方。


  爸承诺过我,他不会让这个孩子成为自己的儿子。只会让他作为一个寄养的孩子在咱家里居住,一旦有机会和适合的家庭,他就会被送走。可是,现在这孩子开始喊爸妈了,也没有人制止他。我想说的是,如此继续发展,父亲不可能遵守自己的诺言。我看得见这样的未来,而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我更愿意相信血肉培养起来的情感,或者从幼小的时候就建立起来的情感。


  事实上,父亲根本没有抛弃和割舍的能力,在他的生命里,一旦一些事情来到他面前,他就会认为那些事情是他的责任。说句好听的,这是医生该有的样子,但是说难听点,这就是妥妥的圣母行为。你难道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弟弟,我心里并没有想过要让他成为家里的一员,我和你也是一样想过,不想这个孩子给我们带来负担。但是,我现在看到,这样做不对。


  你是很担心他不小了,坏习惯养成了不好改。但是这正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教育和被爱呀!假如你把他放回以前的环境里,他难道不会变得更坏,甚至成为整个社会的负担吗?”


  姐姐无奈地说,她站了起来,拿起荔枝茶宠把控着,她温暖的手心让荔枝微微显了一点颜色。


  儿子眼睛望着窗户,慢慢地说:“这个家里不能同时拥有两个儿子,我这样说吧。”


  “你什么意思?弟弟。”姐姐看着他,惊讶地说。


  “没什么意思,就是简单说一下我的观点。”


  儿子站了起来,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姐姐愣在了原地,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很了解自己的弟弟,这个兄弟性格里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倔强,同时做事情又很容易冲动,她很担心弟弟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时,家门开了,母亲带着孩子们从门外走了进来。


  母亲看见呆滞站在客厅的姐姐不免有些诧异,她好奇地问:“你在那站着干啥呢?”


  “我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姐姐说着,她看着那个孤儿。


  “为什么?谁惹他生气了?”母亲把从超市买来的物品放在桌子上。


  “他还是很难接受。”姐姐说。


  “这个孩子?”


  “是的。”


  “这孩子哪里让他感到厌烦?”


  “他觉得这个孩子慢慢会成为家里的一员,而他觉得家里不应该有这样的负担。还有,他觉得你身体不好。”


  “还好吧,有没有这孩子都差不多。这孩子我教导着,还能帮我做一些家务。”妈妈说。


  “我弟弟刚刚说:这个家不能有两个儿子。”


  “什么意思?他是想把孩子送走,还是离家出走?”


  “都有吧,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去看看。”妈妈放下手中的物品,来到儿子的门前:“开门孩子,是妈妈。”


  毫无动静。


  妈妈开始有些慌乱,她转动着门把手,但是门被儿子在里面紧紧反锁。


  “开门,儿子,开门和妈妈聊聊。”


  鸦雀无声。


  “儿子别这样,有什么问题和妈妈沟通好吗?”妈妈边拍门边喊道。


  “他还是没开门吗?”姐姐走了过来:“要不,给爸打个电话吧。”


  姐姐拨打了父亲的电话,过了三十几秒,父亲接通了:“喂,孩子,怎么了?”


  “弟弟把自己反锁进房间里了,不让我们进,喊他他也没有任何的回应。”姐姐急促地说。


  “啊?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他谈论起这个孩子,聊了没几句他就这个样子了。”


  “你有没有说什么刺激到他?”


  “没有,我就是想劝劝他。刚说没几句,他就说:这个家里不能有两个儿子。”姐姐重复道。


  “我先给他打个电话,一会儿我忙完就回家了。”父亲挂断了电话。


  铃声从儿子的房间里响起,但是立刻就熄灭了声响。母亲和姐姐拍打着房门,门却冰冷坚硬。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母亲担心地问。


  “应该不会吧。”姐姐回答道,但她不知道自己冲动的弟弟是否会做出什么傻事。


  母女二人跪在了门外,轻声祈祷着。两个孩子跑进了另一个房间,从门缝里打量着叹息的母女二人。


  “你说说他,这个孩子!”母亲叹息地说:“一点不如他意就这样了。”


  儿子蹲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着枕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房间的门并不隔音,他清晰地听得到门外传来的所有声音,一字一句,每个叹息。


  也许他现在像一个野兽一样,当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时候发出各种愤怒的嘶吼,但是当它无力改变现状时,只好把自己藏进睡卧的洞穴,冰冷、但安全。

  

  “什么是我能决定的呢?”他问起自己:“温柔的家庭的确是避风港,但难道不也是我的枷锁吗?”


  门外传来父亲疲惫的脚步声,而他仿佛听不到,任凭外面的父母和姐妹们万分焦急,却对那些呼唤无动于衷。


  “你怎么回事?孩子?”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悲伤:“因为这些事你就要采取这样的行为吗?”


   屋内无人回应。


  “我和你妈妈的心很痛现在,开开门我们好好聊聊好吗?”父亲又道。


  依旧寂静。


  “开门,哥哥。”妹妹也从门外呼喊。


  面对洁白却冰冷的屋门,父亲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用力转动着把手,奋力向外拉动。


  孤儿害怕地看着这一切,他躲在角落里,看着一家子人对着一个门费尽功夫。


  砰!父亲用力在门上踹了一脚。


  母亲赶忙拉住父亲:“别把门弄坏了。”


  “是不是死里面了?这孩子。”父亲难过地说。


  姐姐拉着妹妹和孤儿去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孩子?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和我好好沟通好吗?”父亲转换了一种强调。他看着门把手,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这孩子怎么这样?我们从小也没娇惯过他呀?”母亲看着父亲。


  “别理他了,让他自己呆着吧。”愤怒、悲伤、心痛各种复杂的情感在父亲的脸上出现,他感觉手湿漉漉的,抬起来一看才知道拉动把手太过用力擦出了血。


  “也许是他的猫死了,太过悲伤了吧。”母亲说。


  儿子在屋子里听着这一切,眼泪慢慢蓄满了眼眶。有一种力量在阻止他回应家人的呼唤,他心中泛起一股悲凉,他好似被钉在了地板上,又被人封住了嘴。


  “只是因为一个孩子吗?”儿子在心里问讯着自己。


  “一定不是的。”不知哪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又一个声音出现。


  “是因为被伤透过吗?”


  “你到底怎么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


  更多的声音在儿子的脑海里嗡嗡作响,有一些像是自述,更多的都是问询。


……


  “孩子这样,怎么办。”母亲难过地说,她坐在床上,低着头问自己的丈夫。


  “上帝知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父亲说:“也许他需要的是信仰,而不是别人的话吧。生气是没有用的,这时候只能是祈祷。”


  “但是他要是想不开,像以前一样,该怎么办呢?”母亲哭了。


  房间里,父亲将母亲抱在怀中,两个人闭着眼睛为儿子祈祷着。


……


  “你这样做刺激爱你的父母,不是一种可耻的自私吗?”


  “难道我要成为我父母愚善的附属品吗?我和父母在某些地方很像,我不甘心。”


  “选择善良去爱别人,不正是一个带有信仰的人的品质吗?”


  “那么那些不愿意收养孩子的家庭,就都是没有信仰的人喽?”


  “你能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有点肚量?在这个房间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我反感生活在一个并不在乎我感受的世界!”


  “但是你在乎过别人的感受吗?在你说这话之前?”


  “我在乎过,我很在乎!我也把别人的感受放在我个人的感受之前过!但换来的是什么?是被无止境的消费!这就是善良的结局!”


  “真的吗?”


  “我凭什么要活出一个把别人放在自己之前的生命?”


  “因为你没有权利为自己而活,这是你幼年的信仰。”


  “我宁愿没有这种约束!”儿子几乎喊了出来。


  在他脑海中的,不止一个声音,是多个不同立场的声音在唇枪舌剑地战斗。


  夜晚来临了,太阳落下了最后的辉光,只留下一点点微弱的晚霞。树叶被冷风吹的哗哗作响,鸟儿们都躲进了自己的巢穴里,和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们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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