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23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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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暂借问

停车暂借问

停车暂借问。

这是86年母亲带我在深圳治病时,我看过的一部小说的名字。

作家和小说里的故事都已全然忘记,脑子里只对这书名记忆深刻。或许是因为人生,有过不少这样的时侯吧。

这半月困居高楼之上,每天过着足不出户远离尘嚣的生活,一个人就呆在自己宽大的闺房和书房里,随意地翻翻书,专注地画油画,水彩;累了站在观景台上极目远眺,看看近处的江水远处的青山,看落日染红天边的云。夜里有时会下楼陪父母一起坐着看看电视,有时会独自站在窗前看夜的灯河,对岸林立的高楼,眩目的灯光,落在河里就全是一束束流萤,斑孄中又透着一份清幽之美。

兄姐总担心我会闷着,小长假里计划着要带我和父母去看花赏景农家乐里喝杯盖碗茶,说到时再让两兄弟轮流把我背上12层楼。我说NO!你们就让我享受一下这独处的自在安闲吧,我就想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呆着!

想想一个人没有独处的空间是种什么感受?每天从窗台上爬起来,会撞到Panda的椅子,练琴要趁着婆婆晨练未回来时,也只有那段时间客厅里属于我的,午睡时间得跟Panda打时间差,他睡醒了下床我才有床睡,要不我爬上窗台又得弄醒他。有时刚躺下去他又开始咳,咳得我只得起来去一米的阳台上给他点好艾炙盒,在阳台上坐一坐。回头一望,婆婆在客厅看电视,三个人都在各自的空间里舒服安静的呆着,似乎独独就多了我一个,没有独自的空间,于是我出门去散步,在小区僻静的一角慢慢走,一直走到暮色四合才开着电动轮椅回家。Panda晚饭后就床上躺着,我只得坐在他马桶椅上,坐得累了就起来靠着床头柜甩甩胳膊腿儿活动一下,站累了坐着又关节疼就会让Panda往床里面挪挪让我挤上床靠一下。有时一靠就不想起来,得Panda提醒我他坐着累了要躺下来,我才赶忙起身下床。

除非是下雨天出不了门,我才会白天爬上窗台。在窗台呆累了忽而想下地搬出塞在床底的电动缝纽机放桌子上用,Panda就不能下床,有时他会不耐烦地说,你去客厅餐桌上缝嘛。我就冲他瞪眼,餐桌上那么多菜碗捡哪儿去呀?

难怪我后来一直不能呆在狭小密闭的空间,我总想逃离这压抑和窒息感。我格外喜欢空旷,喜欢没有围墙的空地。喜欢一个人在空旷寂静中看天上的风景。

回到自己的闺房,如同度假般,30平米的空间足够舒缓我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心灵,坐在宽大的观景台上吹着初夏的微风,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父亲在单位选这套房时站在这观景台上说过的话:“我就是要让我三儿站高望远看到更多的风景,把身体晒得棒棒的,在爸妈身边幸福一天是一天。”

爹妈把他们的主卧室给了我,有独立的卫生间和观景台,以为我会留在他们身边一辈子。谁会想到有一天我会遇到Panda,会独自远游,异乡漂泊栖居奋斗,成为走得最远的那个孩子

十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心里的祈祷是,我一定要独立生活,承担我自己,要让父母离开尘世的时候能放心地闭上双眼。想想这大概也是Panda当年一个人爬上火车远行,独自拼命想闯出条活路来的动力吧。

而今十三年过去,两个人一路携手的历程,象一部悲壮电影。走着走着就是断壁悬崖,走着走着身体就越发沉重破损,现实也越来越如一片沼泽,一不小心就会让心灵滞留在这片沼泽地里,越是挣扎越是深陷无力,最后索兴瘫在那里,心里跟神说,你背我们过去吧。或者让我们进入到你的安息吧。

谁能预知命运的谜底?谁会知道一生会经历什么?至少我没想到走进婚姻的殿堂就是与死神拔河,一拔就是十二年,从铺个行军床守在Panda的病床边端茶送水,到重症监护室外坐等天明;从推着他去医院看病,到自己开着电动轮椅带他去医院看病;从前脚送他到呼吸科住下,后脚独自去急诊室打吊针;从一只手杖支撑到两只手杖支撑再到轮椅四个轮子支撑,以至于要给他擦屁股手都是抖的。身体的苦还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白发老父一边给他擦洗身子,一边是他心里滴血的疼痛,还喊不出来。而那一刻我的耳边就会想起他母亲生气时发泄的话:要不是你们两个拖累,我和你爸爸在老家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我们半生竭尽全力要活得有意义有尊严有价值,要自食其力让父母放心,活到此时忽然觉得内心一片挫败,溃不成军。会向上帝质疑:这样的生命到底是诅咒还是祝福?

不能想。夜深处抚摸胸口全是痛与绝望。也不能说,说给谁都是无解的叹息。于是一颗心如此渴想静默,静默到不想听到人声,只想听到神在灵魂深处发出的那微小的声音。也只有那来自天上的声音,会把我们的心给暖过来。

独自在静默中静侯。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天,每天夜里我听着篇入眠,有时会稀奇,原来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两千年前的信徒早已经历了啊,你并不是最孤单的那个,准确说,在这浮燥堕落的世代,有谁的灵魂不孤单?

绝望感象把锋利的小刀,总让我想起主耶稣十字架上的那一鞭又一鞭,人们嘲笑他,你若是神的儿子就从上面下来啊。而现实的残酷就象这声音,一遍遍击打着我们的心。让我想起圣经里的一句提醒:“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

有次问Panda为何对我总有那么深的愧疚?Panda说,那是因为这些年你可以选择离开但你没有。他这么一说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婚礼上两人在神面前宣读的那份誓言。如果没有信仰,或许所有的誓言都经不起考验。既或有信仰,也未必婚姻就坚如城堡,除非有神成为这婚姻的根基。

今早醒来,手机里点开蔡琴唱的《哈利路亚》,忽然就泪水溢出,哗哗流得象条小河,却没有悲伤,反而是一种天忽然开了,圣灵仿佛鸽子降下的感动,久违的感动,象慈父的拥抱,让我不由得有一份从心底发出的赞美。啊!我的上帝,我终于又恢复赞美的力量了!

要经过多少夜晚的追问啊,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领悟或顿悟:孩子你回头看看走过的每一步,我可曾离开过,可曾放下过我扶持的手?

我在静默中一遍遍地听,任由自己泪流成河。心与心交融无需太多言语,灵与灵相感也无需太多神秘,有时不过就是一句经文,一首安静中唱给你的歌,也唱给千里之外的他听,当我们不能相守之时,愿我们的灵魂深处依然不缺那永远的陪伴:

愿你记得 美好生命

要自由 更要赞美

我唇上已无他语 哈利路亚……

“你经过的所有失落

我也曾经一样走过

但你不知能向谁诉说 是否

灵魂深处 微小声音

有回答 更有呼唤

你活着的每一口呼吸 哈利路亚

请原谅我给的不多

尽我所有请你接受

在祂面前才学会为你 祈求

愿你记得 美好生命

要自由 更要赞美

我唇上已无他语 哈利路亚”

诗盈的一亩三分地

一个爱做梦的女人,在病痛的煎熬中信手涂鸦,随心写作。脚步无法抵达的地方,灵魂会在逆风中飞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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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盈 诗盈的一亩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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