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能不能论断他人?相信这是教会内十分具有争议的话题,也是很多基督徒都有的困惑。有些人觉得不应该论断他人,凡事自有神的审判,人只要去践行爱就好了。有些人觉得如果放弃了判断,就是陷入了反智的陷阱,会导致教会里没有公义,也无法践行公义。
这样截然不同的观点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弟兄姊妹之中?究其根本,是解经、常识和案例的阐释这些方面的差异。所以,要回答这个问题,不是简单一句是或否就够了。我们要先回到经文的解读上,理解背后真正的意思。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行得合乎中道。
关于论断的最主要经文有两处,一处是在罗马书的第二章,保罗说:“你这论断人的,无论你是谁,也无可推诿。你在什么事上论断人,就在什么事上定自己的罪。因为你这论断人的,自己所行却和别人一样。”(罗2:1)另外一处经文在雅各书,雅各说:“弟兄们,你们不可彼此批评。人若批评弟兄,论断弟兄,就是批评律法,论断律法。你若论断律法,就不是遵行律法,乃是判断人的。设立律法和判断人的,只有一位,就是那能救人也能灭人的。你是谁,竟敢论断别人呢?”(雅4:11-12)
保罗这段话相对而言容易理解一点。这段话的背景是保罗论述了外邦人的罪后,转而假设了一个对话,即有人在看到外邦人的罪之后去论断他们。在这个假设之下,保罗说了不可论断。因为论断人的,自己所行的却和别人一样。保罗这里的假设很可能是指向犹太人,他们肆意的嘲笑外邦人,所以保罗接下来就转而论述犹太人也是在罪中,和外邦人一样。
保罗的观点是每个人都会在某些方面触犯律法,而律法是一个整体,违背了某方面的律法就是违背整个律法。所以,所有人都一样,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完全人。保罗的整个论证焦点是所有人都被圈在罪里,都需要福音。这样,我们就不可把保罗具有特别意图和背景的言论无限扩大,而超过了保罗要表达的意思。毕竟保罗也有很严厉批判他人的时候,他在哥林多教会明确提出教会要审判教内的事。他甚至因为哥林多教会不去审判犯乱伦之罪的人而大发雷霆,很严厉的诘问:难道你们中间没有一个智慧人能审判弟兄们的事吗?(林前6:5)
需要特别留意的是,保罗这句话并没有特指谁去审判弟兄们,这就说明判断的事并不是如一些人说的只有使徒或是长老才有资格,保罗并没有将之局限在特别的范畴里。他强调的是智慧人,也就是拥有圣灵的恩赐的属灵人,因为属灵的人能看透万事(林前2:15),这是他们可以去判断和审判的前提条件。这是非常重要的前提,只有抓住了这前提,我们才会发现原来保罗和雅各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
雅各关于论断的这段话不容易理解,因为他甚至提到了不可彼此批评,把批评弟兄和论断律法几乎划上了等号。在解释雅各这段话之前,我们先浏览一下雅各书。很令人惊讶,雅各书里时不时就有雅各批评弟兄的言论。比如,当他提到教会里奉承富人、欺压穷人时,雅各直接指出:这岂不是你们偏心待人,用恶意断定人吗?(雅2:4)又如,在论到舌头时,他说:颂赞和咒诅从一个口里出来,我的弟兄们,这是不应当的。(雅3:10)在提到信徒与世俗为友时,雅各更是一点都不客气:你们这些淫乱的人哪,岂不知与世俗为友就是与神为敌吗?(雅4:4)
所以,很明显,雅各并没有放弃批评,甚至有时候是严厉的批评。那么,为什么雅各又说不可彼此批评,批评弟兄就是批评律法呢?要准确的理解雅各的观点,还是要回到雅各书的主旨和上下文上来。雅各书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两条线并行而论,一条线就是属天的,一条线是属世的。从四章和五章的经文来看,这两条线很明显。雅各一方面指出属世的那些现象,一方面又指出属天的样子应该是怎样的。
简单来讲,雅各所提到的属世的特点就是一个人行事为人将自己封闭在可见的世界里,即把神从他们的世界里剔除出去,从来不考虑神的旨意和权柄,也从来没有属灵维度。这在雅各接下来所举的例子里得到了充分体现。那些计划在今天、明天去往某城里去,在那里住一年,作买卖得利的人的问题正在于他们完全忽略了神的旨意,他们忘记了神才是他们的主宰。所以,他们就觉得可以主宰自己的生命,他们就随心所意的计划自己的前路。他们依靠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可以掌握未来,事情会朝着他们所愿的发展。
这就是世俗之人,他们心中没有神,他们思考问题的时候没有神,他们作计划的时候没有神。与之相反的是属灵的人,他们全然依靠上主,他们寻求的是神的旨意:主若愿意,我们就可以活着,也可以作这事,或作那事(雅4:15)。这种思想和态度和世俗之人完全不一样,他们是把自己交托在神的手中,他们的生命以神为中心,他们乐意跟随神的计划走。
明白了这两条线和这两种人的对比后,我们就能理解雅各为何自己屡次批评弟兄却突然指出不可彼此批评了。这是因为雅各面临一群被严重世俗化的信徒时,给他们提出来的医治良方。因为世俗化的信徒在批评的时候不会以神为中心,他们对事件的认知乃出于他们那世俗化的思维,他们批评他人的依据也是世俗化的标准。这样的人,一旦批评起人来,一定是以自己为标准,当他们遇到神的律法和自己的标准有冲突时,他们甚至会去批评律法。这样,教会里就会出现争战、斗殴(雅4:1),这正是第四章的背景。雅各在11节所指的“弟兄们”,正是在1节里提到的充满战斗私欲,带来争战和斗殴的人。
所以,雅各要表达的意思是被世俗化荼毒的人首先要学会的是谦卑,是要放下自己原先从世界学来的思维模式和价值体系,要放下世俗的聪明。他们应当先去领受上头来的智慧,被清洁,继而生出和平、温良柔顺、怜悯等义果(雅3:17)。他们应该走出自我中心去拥抱神,以神为中心,以神的律法为新生命的规范,以神的心为心。
神赐下律法的目的乃是为要救人,在消极意义上是阻止罪恶的泛滥,积极意义上是引导罪人去投靠基督。这是神的心,信徒只有拥有这样的心才能正确看待和使用律法。拥有基督之心的人,在看到他人违背律法时,他会去指出,甚至如保罗和雅各一样严厉谴责。但他们在批评弟兄时乃是带着坚定不移的爱,是在积极发挥律法的善功,要挽回人和造就人。
这样的批评或审判就有从上头来的智慧,是属灵人才能达到的维度。这样的人和其所行的事不会带来纷争或苦毒,乃是带来清洁和和平,必定会结出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