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写这样一篇文章是不讨好的,也不好写。真实的自己就是一个生活在积极和消极,豁达和矛盾之间的人。但人们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完美的人,一个完美的倾诉者。这个时代期待一个完美的偶像,哪怕他只是一个公众号作者,只可惜没有完美,我也不想要表演完美。
写下上面这一段话,是因为我纠结了好久,要不要写这个系列的文章。我09年毕业,10年底来到上海,基本上大学毕业后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上海。但我的上海生活并不像马永贞和许文强那样精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过着异常乏味且一事无成的生活。虽然如此,但心里心心念念的还是想写一些东西,
前段时间老婆突然问我:“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抑郁?”
我说:“嗯,好像是。”
“抑郁什么呢?”
“感觉自己一事无成,感觉生活很没劲。”
那一天老婆和孩子要去逛商场和书店,“一起去嘛!”老婆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躺在垫子上蒙住头的我。
“我不去,我就想在家躺着。”
“出去逛逛,我们想要和你一起逛。”
“我就想在家躺着,我浑身没力气。”
“你越是这样躺着越没力气,出去逛逛就好了。”
“是啊,爸爸,一起去嘛,那里有一个很好玩的游戏。免费的!”此时儿子正高兴地穿着裤子。
一个人心里没力气的时候,身体也会没力气。这种状态就好像灵魂被抽走了一样。生活还是可以按部就班的过,脾气也算温和,只是感觉丢了魂一样。
在老婆的坚持下,我还是用仅有的一点毅力拖着很不情愿的身体出门了,外面不热。
我们逛了优衣库,我买了两条舒适的短裤。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商场的冷气够足,还是因为短裤的作用。
时间回到一周前,我让老婆帮我买两条短裤(不是内裤,是夏天穿的短裤。)快递收到后,我发现裤子的质量很差。
“老婆,这个裤子多少钱一条?”
“十块钱,是不是不好?”
“哦!”我当时就想,老婆变了,恋爱的时候给我买衣服都是往好的买,现在给我买十块钱一条的裤子。没有特别伤心,只是觉得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过。“确实不太好,我先穿穿看吧。”
“哦,如果不好,可以退。”
穿了一次之后,大腿很痒,于是我决定偷偷地把这两条裤子扔了。
所以那天下午,我自己为了补偿自己,买了两条贵一点的短裤。效果很明显,心情愉悦了很多。
逛完优衣库,我们去了楼上的书店,叫做西西弗斯书店,墨绿色门廊,是我喜欢的颜色。
儿子很快找到儿童图书区,那里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和坐着许多孩子了。
“爸爸,给我读书。”儿子很快从书架上拿来了一本书。
“这里不适合读书,会吵到别人,你自己看吧。”
“没事的,小声点读。”
“不行的,你自己看吧。”
“那好吧。”儿子很快找到了一个空位席地而坐。
“那我到隔壁去找妈妈了。”
“是,是隔壁喝咖啡的地方吗?”
“对的。”
“嗯,你去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并未离开他的那本奥特曼书。
隔壁是一个需要点喝的才能坐在那里的咖啡店,老婆已经在找位置了。
“今天人比较多,平时没多少人的。”老婆说。
“哦!”我看着这么多的人,头又开始大了起来。
“那边,坐那边。”老婆指着一对刚刚离开的情侣的方向,那里刚好空出来一个桌子。
“老公,你要喝什么?”
“哦,我不喝,不想喝,你喝吧。”我心里想,喝两杯咖啡的钱,就够买一条裤子了,我还是喝自己带的水吧。
“我点一大杯,我们两可以分着喝。”老婆说。
咖啡店里,大部分人在看书,也有人在对着电脑键盘不停地敲击,聊天的人很少。老婆也拿了一本育儿书在看,我则坐立不安,异常焦躁,希望可以早点回家。
坐了半天,看老婆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儿子也在孩子堆里看书。我便走到外面的书店里,拿起了一本《老人与海》,这是一本十多年前我看过的书,很短,故事很凄凉。
因为看过,所以就没有逐字逐句的看了,只是大概的又回顾了一遍故事,重温了一下十几年前的那种感觉。
想起2019年看过的电视剧《想见你》,伍佰的一首《last dance》可以让人穿越,我想一本看过的书,也会让人想起当年的许多事情。
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大学毕业那一年,寝室里最后还剩下我和老王。床铺上堆着我们的行李和盆子、衣架等杂物。地面一片狼藉,也没有人会检查毕业班的卫生了。因为这个时候,我们的心情和地面一样狼藉。每个毕业生的脸上都大大地写着两个字——彷徨。找到工作的,彷徨;找不到工作的,更彷徨。
“去吃饭吗?”我对着在寝室里晃来晃去的老王说。
“哦,去吧。”
“我今天下午面试了一家温州的公司,下个礼拜就去温州了。”吃饭的时候,我说。
“哦,不错,挺好的。”老王漫不经心地吃饭,他依然是我们寝室吃饭最慢的一个人。
我看得出老王的落寞,那种被寝室其他五个人抛弃的落寞。这种落寞,我会在半年后体验到。
一周后的傍晚,我和其他同届毕业并且应聘了这家温州公司的校友,一起搭上了这辆双层卧铺大巴。我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旅程,去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那种安静里透露出一种压抑,我们像是即将奔赴斗兽场的勇士,而那头野兽就是——社会。从坐上大巴那一刻起,我们终结了学生生涯,开始成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人。从此不再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再伸手向父母要钱,直到多年后我们遇到了另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买房子。
途中,大巴经过杭州,已经是深夜。我还是坐了起来,看了看这个城市的灯光。这里有我曾经非常喜欢的一个女孩子,那一年,她也毕业。彼时,连发一条短信给她的勇气也没有了。毕竟,我现在身处牢笼,未来一片未知,大概率不会辉煌腾达。事实证明,悲观的人往往能很准确地预知自己的未来。因为悲观限制了我们的行动力。
到达温州的时候,是早餐,不太冷,但又觉得冷。我们被安排先吃了早饭,然后发车去了一个叫做状元的地方。可能那里古时出过状元吧。
“你们先住在这里,会有一段时间的培训,然后再安排你们到不同的店去。”一个留着短发,带着黑框眼睛,穿着西服,非常干练的中年男人说。他也是负责公司招聘和培训的副主管。
我一看,这不就又回到大学寝室了嘛,一间房里有许多双层床。多到显得有点落寞,因为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床,那些空出来的床铺,让我又想起了老王,他看着寝室里空荡荡的,或许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晚上我们一行几个人去逛了周围的超市,我记得矿泉水很便宜,五毛钱一瓶。
第二天,就是所谓的培训,有点像演员训练班,释放天性。招聘培训部的三个领导都来了,两男一女,都是很会笑的人,男的很帅,女的很漂亮。我还认出了那个女生,就是在我们学校招聘会上的那个,她面试的我。她也还记得我,或许我们的简历已经被他们反反复复地看过了。
先是介绍企业文化,企业规模,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企业。然后介绍我们将来会做什么,会成为什么。然后就是玩游戏,接龙游戏,考验反应能力。表演话剧,这个我印象深刻,表演的是什么内容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的是,我可能表演的太过投入,把和我搭档的女生惊呆了,大概是这样。刚刚毕业的人,总会在任何事情上都用力过猛,特别想要表现自己。而现在,我则成了十足的老油条,老板上面说话,我在下面玩手机。老板画饼,我也从不当真。没了当年的那个傻气,也没了当年那个冲劲。
培训结束后,我们被分到了各自的店,你可以理解为中国的KFC连锁店。叫做多美丽。我想读者中如果有温州本地人,而且年龄又不算太小,一定是听过这家店的,他们在温州有很多连锁店,甚至开到了台州、合肥这样的地方。现在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当然,在招聘的时候,我们是作为储备干部招聘进去的,意思是将来是要做经理和店长的,其实也就是一般打工人。但那个时候,我们总觉得经理啊、店长啊这样的名号很唬人,一听就很厉害。实则怎么样呢?几个月后就知道了。
我们的那家店叫做华泰店,在汽车南站旁边(是不是南站,记不清了。)反正旁边有个汽车站,附近有个叫做物华天宝的地标转盘。当年,那个汽车站附近有许多黑车,他们常常会把顾客的真100元,换成假100元。现在应该是不存在了,因为现在大家都不用纸币了。
店里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姑娘,也是负责人事的经理,马尾辫、西服,看起来很干练,看得我一脸崇拜。或许是一种对于权威的崇拜,又或许是自己人在异乡那种不安全感带出来的崇拜。总之她人不错,带着我们逛了超市,买了日用所需的一切,介绍了周围吃饭的地方。
这里我要说一句,我们的店是做餐饮的,但不包吃,只包住,这一直让我很费解。可能的原因是,中国人哪有天天把炸鸡汉堡当作主食的呢。
写到这里,还没有写到上海,肯定有读者会说,你不是写“我的上海12年”吗,怎么扯了那么多温州。是啊,我得交代清楚我是怎么一步步来到上海的啊,所以现在是去上海的“路上”,后面我还会写到合肥、邯郸、北京、杭州、滁州,然后才会到上海呢。
去住处的路上,我们遇见了店长,一个高高瘦瘦,头发短短的,笔直的,长得有点喜剧效果的男人。“他看起来挺好的。”我说。
“挺好吗,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另一位女经理对我说。对了,我们店里有好几位经理。而这位经理后来也成了我的好朋友,她的眼睛会说话,属于很迷人的眼睛。
我们住的地方在一个小区里,公司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或许是四室一厅,记不清了,反正住了很多人。)里面有男生寝室和女生寝室,还有一间办公室。客厅是公用的,有一台电视机和一个微波炉。厨房的画面,记不得了,好像没做过饭。
推开房间一看,又是一个寝室,看来我大学是毕业了,但离不开寝室了。标准的双人床,上铺没人睡,但堆满了东西,旁边挂着衣服、包,下面摆满了鞋子。同事们看我们的眼光有点不一样,他们知道我们将来是要做领导的吧,或许是我多想了。后面大家熟悉起来之后,倒也玩地愉快。只是,他们下班了就下班了,我则和另一个储备干部在下班后,需要背诵很多的餐厅知识,包括食物的做法、洗手的方法、订货手册,反正是厚厚的一本。
那时候年轻,熬夜,喝五杯咖啡,背书。
我们先从大堂服务员做起,如果我爸妈看见,一定会说:“你这个大学白念了,出来就做服务员,工资还这么低。我们工厂里的初中生都比你工资高。”对了,那时候我们一个月只有一千八百块,属实不够花。而这个数字在两年后,又在上海重蹈覆辙。
很快的,我们从大堂服务员,到后厨,再到收银员,一个月时间,我们体验了几乎全部岗位。我算是比较机灵的,各个岗位上手都很快,看得出店长和经理们很喜欢我。当然,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和同事们关系都不错,经常在寝室客厅聊天,也经常一起去逛街,吃好吃的。还和一位男经理一起去山上打过篮球,去找另一个区的店长打篮球。我最喜欢的是送外卖,因为那段时间整天不是在店里,就是在寝室里,送外卖的时间是我可以真正看看那座城市的机会。记得有一次送去一个高档小区,一个穿着浴袍的漂亮女士开门,当时还算羞涩的我,满脸不好意思的把外卖递了过去。但眼神中又本能地想要偷看。
那个时候还看不出这是一份毫无前途的工作,我们只是忍耐着,等着考核升级。但是没想到的是,考核升级之后,才是恶梦的开始。
公司总部是在人民路上的一个宏伟的大楼,下面好像是人民公园。考核很顺利,我和另一个储备干部顺利通过,升级为见习助理经理。
离开我们熟悉的(其实也就待了一个月)的华泰店多美丽,我去到了柳市店多美丽。然后我的恶梦就开始了。(除了认识了一些好朋友,其他的都是恶梦。)
我刚去不久,调来了一个新的店长。然后我就开启了从天才到蠢材的成长之路,在华泰店,我听过最多的赞美。在柳市店,我听过最多的否定。那个店长人不算坏,也经常请我吃饭,但是我说什么,他都否定。一度让我在他面前失去了语言表达功能,如同结婚后的有一段时间,我失去了语言表达功能一样。只做事,不说话。
从小员工,到管理者,压力突然从10变成了100,那个时候我很较真,还不会混日子,很多事情太较真了,就会得罪老员工。然后我就能感受到疏离感,当然了,也有一些铁杆朋友,一直很支持我。
在柳市,我们住的是一栋公寓楼,但好像无人管理,楼道里堆满了垃圾,房间里也很脏。男女混住,但或许因为我是管理者,有幸住到一个单间。后来我花了一个休息日的时间,把整栋楼的楼道打扫了一遍,也把我们住的寝室打扫了一遍,我记得拖地时,我用的是洗衣粉。
同住的同事们大都很有趣,他们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做“有才”,不知道是正义还是反义。男男女女住在一起,难免会有一些情感火花被碰撞出来。那时我还不懂男女之情,或许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无心去想男女之情。其中有两个姑娘我很喜欢,后来也都结婚生子了。喜欢的原因,是因为她们对我表示过善意,眼神中有一些东西,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特别容易喜欢上对我表示过善意的人。当然,那时我20岁,单身,或许可以有一些暧昧不清的关系。现在则需要有所分别了。怎么说呢,工作不算理想,但是有了这些友谊,我倒觉得不亏,也没有浪费那半年的时间。后来我想,那时我们都小,也或许做餐饮行业,需要我们那样的活泼,稚气和热情。总之,那是一段不可复制的记忆。我希望那些朋友们,都好。
在温州的那段日子,算是很疯狂的,赚的钱很少,却常常出去玩,逛夜市、溜冰、去温州乐园、去一些附近景点、爬山(那次和两个男性好朋友爬山,是我印象中最放松的一次,甚至希望不要下山了,山下的生活太累。)朋友归朋友,工作归工作。每天不足五个小时的睡眠,加上各种压力,让我开始想要放弃。当然,一个很客观的因素是,赚得太少,未来没有任何希望。
最后促使我离职的原因是,回学校办毕业手续,虽然离开了仅仅半年,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钥匙还可以打开寝室的门,寝室里依然杂乱。那一时间,同学们又回来了,但每个人脸上都变了样,失去了无忧无虑,多了一些工作中磨练出来的老成。我最好的朋友,当时和女朋友在闹分手,后来分了。
和同学们大醉一场之后,我决定回去辞职。我编了一个离职原因,然后悄悄地走了。没有和任何朋友告别,因为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逃离者、失败者或是背叛者。直到多年后有个女孩说:“你走的那天早上我看见你了,我就走在你后面,看见你背着一个很大的包,我知道你要走,但是没有叫住你。”那个女孩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过着和大多数人一样不容易的生活。谁的生活又是容易的呢?
毕业的彷徨和幻想,在短短半年之间被揉来揉去。有过希望,然后又破灭。那时候我看唐俊的《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成功》,后来我发现,我不可能像他一样成功。我得先考虑怎么活下去。触底之后的好处是,开始思考什么是真正适合自己的工作。
我又回到了合肥,每天在母校附近转悠,但却再也进不去寝室了。
毕业后的第二份工作
回到合肥,我的身上几乎没什么钱。找到好朋友,一起合租。当时另一个女生好朋友,刚好失恋,也搬来和我们住。
我们三个人中,一个没谈过恋爱,是我。一个快失恋了,另一个已经失恋了。所以寝室里的气氛,不那么好。我养了一盆芦荟,很快也死了。可能是我浇水太多。
我没有工作,开始在合肥到处找工作,熟悉的城市里,我不再是逛街的大学生,而是找工作的打工人。他们两有工作,每天回来很晚,见面了也是一副不那么开心的样子,看来被社会毒打的厉害。但是,没有影响我的心情。结束了半年的高压生活,我现在觉得无业也挺好。卡里的钱,还够我逃避一段时间的现实生活,大概两个月不工作没问题。
期间,我在熟悉的合肥市转悠,没有找到任何一个适合的工作。有一天我跟着一个同学在外面工地上干活,他说:“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听说有的部门还在招人。”
我躺在天鹅湖旁边的草地上说,“好啊!”
同学又说:“但是我现在的这个部门不招人,你去找一下室长,网规网优部应该是招人的。”这里说明一下,室长也是我的同学,因为在寝室里当室长,大家就一直喊他室长。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班有一半的同学,进了这家公司,一家做通讯工程的公司。有的同学一直做到现在,从大学毕业后,一直到现在,很佩服他们。
几天后,室长把我带到了公司网规网优部经理的办公室。“这是我同学,想来我们公司干……”室长一顿介绍之后,经理抬起头亲切的说,“那来吧,回头办个入职手续。”
有了工作,心就安定了许多。“基本工资900,不高,我们这主要靠出差补贴和各种补贴。”已经在公司的同学和我说。室长则像是完成了使命一样,没几天就消失了,不知道是去了项目组还是离职了,后来再没有遇见过。
我当时听说,出差补贴一天有90块,中级工程师一天是120还是180,我记不清了,高级工程师更高。还有工程绩效奖金,年度奖金,项目奖金,听下来,感觉不错。看来我是来对了地方。
之后的一两个月里,我每天从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步行去公司上班,那家公司就在我们学校的后门附近。
上班,没什么事干,中午公司有食堂,签名就可以吃,菜品很丰富,还有水果。我有了一种穷途末路遇贵人的感觉,当然,心里也默默感谢我的同学。以前我是绝对不好意思求人办事的,但是这一次我觉得求的很值,况且我也没求,只是和同学说了那么一声。同学的举手之劳,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那个夏天,我过得很愉快,每天去公司打卡、吹空调,傍晚时下班,还可以穿过曾经的大学校园,看看新的学弟学妹们。只是,有一种无法逾越的距离感。他们是学生,我是社会人。
我的两个室友,每天依然忙碌,依然郁郁寡欢。两个人都搞的像林黛玉一样,当然了,失恋,可能比失业要痛苦的多。我不能体会,毕竟我当时连恋爱都没谈过。至少他们还谈过恋爱,我这么一想,觉得他们也没那么可怜了。当然,我们还是有默契在的,只谈笑,不谈悲。偶尔一起跑个步,看个电影,爬一下学校旁边的大蜀山。
两个月后,我接到了第一个项目。也就是说,我在公司白吃了两个月的白饭,心情十分不错。现在你能看出来了吧,我注定一事无成。当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竟然开始有点喜欢我的那个女生好朋友,可能是日久生情,其实也没有住在一起多久。从这里能看出来我是一个好色之徒,可能是贪图对方的美色。而当时我的男性好朋友,正在一步步走向失恋,他的女朋友要去别的城市工作了。他越发忧郁,这和他的一身肌肉不太相配。和他见面的时候,总觉得他想揍人的感觉。
一个雨夜之后,我开始进入项目组。那晚的雨特别大,大到雨伞撑不住,全身都湿透,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还好我把手机包在一个塑料袋里,才没有进水。
进入项目组之后,我才发现组长也是我的同学,而且是班上不太上进的同学,当然,大学里就没有所谓上不上进了,更何况我们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大学。但那个时候,完全没有了尴尬。仅仅是觉得庆幸,同学和同学之间还是会有许多照应的。这种转角遇到同学的经历,后来在我们公司发生过很多次。公司开年会的时候,我们可以开同学会了那种。事实上,我们也是经常同学坐一桌。人群里也能一眼看到认识的同学。
工作的内容也是我喜欢的,只要不和人打交道,我都喜欢。因为在餐厅工作的半年,让我对人产生了恐惧。
电脑上装一个软件,连接几部手机,坐在车上到处跑,其实就是测试和统计网络信号。当时我觉得很兴奋,出行有公司的专车,打车可以报销。每天在城市的马路上跑来跑去,期间我们去了好几个城市,包括铜陵、安庆、黄山、宣城……当作是旅游了。
这个项目做了大概两个月,我又开始回到公司过每天混日子的生活了。上班,等吃饭和下班。后来听同事说,我们公司就是这样,有项目就出去,收入也多。没有项目,就休息,回公司拿基本工资。
回来大概休息了一个月,我的男室友终于失恋了,女室友也渐渐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而我即将奔赴一个长期项目,河北邯郸。
“小仇啊,邯郸有个项目,你去一下。”经理说。
我本来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去,后来发现我们是一群人去,里面还包含了我的另一个同学,也是我非常好的朋友,他做饭很好吃。
省外出差,我还是头一次。到了地方,先见了经理,也是我后来的师傅,没有正式拜师,但是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就暗暗的称他为师傅了。听说他是我们公司唯一一个拿到华为的什么什么证书的人,不知道是否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他本人确实很爱夸张和讲笑话,所以跟着他干活也是非常的开心的。甚至可以说是幸运的。
因为是长期出差,我们就不住酒店了,而是选择几个同事合租一套房子,这样每天的出差补贴就可以省下来,放进我们自己的钱包里。这种操作,在公司层面是合规的,毕竟是自己省下来的钱。公司也没有多出钱。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八个男同事一起合住,一起上班,一起买菜,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这个期间我很快地熟悉了公司的一些流程、技术和技巧。也很快的成为了经理的得力干将。一开始的工作很开心,每天就是到邯郸的各个地方测试。其中包括餐厅、商场、学校、公园,反正整个邯郸都被我们跑遍了。几个同事一组,有说有笑。算是非常愉快了。
最辛苦的时间有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项目最紧张的割接部分,连续很多天,从晚上零点到第二天上午,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另一部分是项目的后期维护,我每天需要处理一些投诉,你们的信号不好,投诉上来了,就是我这种技术人员下去处理的。有些很好处理,也很有成就感。有些则无论如何都弄不好,也有点紧张和压力。
做完了这个项目,我们也在邯郸度过了一个春夏秋冬,同事们也相处地很好,经常出去吃饭、喝酒,也喝醉过几次。对于邯郸这座城市,我们也变得异常熟悉,说到哪一条路,哪一条街,哪一个商场,哪一个学校,我们都熟悉了。后来甚至连下面的县和县级市,我们也熟悉的很。
在邯郸期间,有种大学寝室的感觉,每个人的性格特点都不同。其中有几个同事很幽默风趣,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他们总是能用幽默的方式把关系拉近,项目不忙的时候,我们也一起逛街,去看景点,晚上打游戏、追剧、去吃好吃的。
其中一个同事和许嵩一起唱过KTV,他自己唱歌也很好听。在公司年会上表演,那一年唱的是《寻找自己》
我们这一群人整天呆在一起,也就有了许多特别的亲切和默契,项目不忙的时候,回到公司,也会一起出入、约饭,参加同事婚礼。
同住人的日常开销,会有一个记账本,定期算账。抽烟则是各抽各的,那时我一天半包烟。偶尔半夜小区门锁上了,互相借烟,也是不用还的。大家都没有烟的时候,则去烟灰缸里找烟屁股。
总得来说,那是一个有意思且温暖的项目组。记得冬天的夜里,我发高烧,两个同事带着我翻墙出去看医生,后来又翻墙进来。我们当时为什么那么笨,不晓得把门卫喊起来开门呢?或许压根就没有门卫。
最开心的时候是公司打钱的时候,而且这个时候是不确定的,什么时候打钱,完全是捉摸不透的。或许这个月发下来的钱是半年前的奖金或者补贴,要么不发,一发发很多。当时,也倒是存了一些钱的。
这份工作这么适合我,我也很喜欢,按道理说,我是不会离职的。2010年夏天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在合肥看房子,那时候的房子还没有贵到离谱。但是一个非常紧急的项目,把我调到了滁州。也是这个项目,让我逃离了当时的公司。
到了滁州一看,大部分人马是原来邯郸项目的同事,经理还是我师傅,而我则被任命为测试技术总支持、后勤总支持(这个就包括了租车、设备管理、人员住宿),还有就是割接当晚的测试总负责人,后期优化负责人。当时我才21岁,事实证明当时我的抗压能力很弱。
在邯郸,我们做了许多年,当地的移动公司非常信任我们,他们基本不参与什么,都交给我们来做。在滁州,则完全不一样了,甲方强势的不得了,动不动就要骂人的。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啊,连我师傅也是蒙圈的。每天上班的心情就像上坟一样,我同学说:“多方啊,你怎么感觉要哭了啊。”我说,“压力太大了。”
同学自然是心疼我的,但是也没办法。工期短,工作又多,我们连续熬夜了大半个月,把主要项目内容做完了。后期就是繁琐的优化,这种繁琐已经让我开始有点焦虑了。在邯郸的时候,有说有笑的就把事情做完了。在这里,一有问题,感觉脑子都要爆炸了。不是因为问题难,而是因为上面的甲方领导脾气太大了,一堆人围着你,看着你干活,那个真叫做累。而且当时我们有两个甲方,一个是滁州移动,一个是华为,都是不好惹的。
主要项目节点完成后,华为开了一个表彰大会,我被选为先进分子。那天我师傅兴奋的走到我的办公位前说,“多方,明天你和华为领导去一下,参加一个表彰大会。这是我给你写的表彰内容。”师傅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的先进事迹。“这是谁选的?别选我啊。”我说。“领导选的,华为的领导选的。”师傅这么一说,我就没有推迟了,因为甲方选的,我们没办法改动。
表彰大会那天,我还是很开心的,见了许多行业里的大人物,喝了不错的酒,也第一次感觉甲方领导是可以好好的说话的,但那仅仅维持了一天。之后的项目优化期间,还是没被少骂。那段时间,我也常常接到好朋友的电话,此时他好像已经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开始了一段非常快乐的生活,至少在电话里,他都很兴奋和快乐。那时我也开始想,如果继续在这个行业里,我是不是得抗骂,这么一想,压力巨大,脸色铁青。所以当时我鬼使神差地就去了一趟上海,朋友所在的城市。
到了上海,朋友西装革履,精神奕奕,和一年多前在合肥郁郁寡欢的他截然不同。我开始有点羡慕他的状态,进而想要了解他改变的原因。然后他带我去了教会,热闹、温暖、有意思,然后又带我去了一个直销店铺办了一张卡。当时我分不清是教会让他改变了,还是直销让他改变了,也或许是两者都有。
我脑子一热,决定回去辞职。
“你干嘛要辞职?”电话里,师傅问我。
“我感觉压力太大了,天天挨骂,看不到未来和希望。”
“我也看不到。”师傅让我走了,但是公司的大领导不让我走,“是不是有人挖你,今年给你的奖金不会少的,而且你还拿了个先进个人,我准备在年底再给你搞个公司表彰,明年让你带一个项目,做项目经理。”
带项目组,收入就会增加。但是我一听到带项目,全身的细胞都有点窒息,万一又遇到滁州这样的甲方,我吃不消。况且当时我一心想着去上海,过精彩的生活。后来也有后悔过,主要是在没钱的时候后悔。
离开了合肥,离开了同学,离开了培养我的公司,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们。后来的项目奖金我没拿,也没提,半年后,工资卡里多出来一些钱,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钱。因为那张卡是工资卡,绩效奖金、项目奖金、年终奖金、过节补贴都会往里面转。
总之这份工作我还算是喜欢的,也很热血,很有成就感,公司里常常遇到大学同学,就像自己还没毕业一样。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么热血的工作了。也没被甲方骂过了。或许当时忍一忍,抗压能力增强了,也就做到现在了。现在回头看,当时的那点压力也不算什么,只是当时的自己觉得那是一座大山。但是不去上海,我也不会去教会,也不会认识我现在的妻子。
毕业后的第三份工作
来到上海,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异常混乱。
一开始我和好朋友住在一个群租房里,我们的那个房间是用木板隔出来的,只有五平米左右。床也是用木板拼出来的,记得有一次半夜,木板塌了,我掉到了床底下。房租1200,我们每人600。
起初的一两个月我的收入为零,但还好有一些积蓄。
母亲问:“你原来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吗?干嘛不做了?”
我撒了半个慌,“公司不太靠谱,不按时发工资,经常拿不到钱。”另外半个真实的原因,我到现在自己也没搞清楚。我干嘛就毅然决然的来上海了呢?
母亲也只能无奈地说,“好吧,没钱了就跟我们讲。”
那阵子有个老同学问我借钱买房子,我刚好有,就借给他了。若干年后,我觉得他一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自从他买了房子之后,房价在短短几年里就涨了好几倍。
回想起在上海找工作的日子,焦虑,非常焦虑。那时候我晚上投简历,白天去面试。同时,一周参加直销组织的三次会议,周日去教会。我整个人像是被肢解了一样,各种新鲜的东西碰撞着我,直销组织说:“金钱让你自由。”教会说:“真理让你自由。”直销组织说:“要把这么好的事业告诉你的家人、朋友和遇到的每个人。”教会说:“要把好消息,告诉每个人。”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我,要么是中了邪,要么是脑筋不太正常,我想应该是脑筋不太正常。那时候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每天打鸡血了一样的找工作,晚上去直销组织学习,也是打了鸡血一样,然后周日又去教会接受另一种教导,感觉人没有疯,算是我的幸运。
一个多月之后,我们搬家了,去和另一些直销组织的朋友住在一起,房间更大,也更好了,房租当然也贵了一些,每人每个月800块,我和好朋友住一间。我们那套房子里有直销团队的老师,也有教会里的好朋友,这种混搭非常魔幻,信仰和物质离得如此之近。我们讨论信仰的自由,也讨论物质的自由。但是感觉人有点分裂,这种分裂越往后越严重。
那个时候我的信仰不是很深刻,只是去教会玩,了解了解。好朋友去,我就去。好朋友不去的时候,我也去。因为我也没地方去,又没有工作。当时教会的小组周日管饭,吃的很好,经常大鱼大肉的,还有水果,还有一些大哥哥大姐姐嘘寒问暖,帮忙在找工作上的事情上出谋划策。反正去教会没什么损失,也不花钱,那就去呗。
搬家后不久,我找到了一份早教中心老师的工作。你看,早教中心是不是很不靠谱。我本来是做通讯工程的,一转身就变成了早教中心的老师。
那个时候我并不清楚这份工作不适合我,我只是急需一份工作来稳住我焦虑的心,也稳住我妈,因为在电话里她总会问:“工作找到了吗?不行,你就回你原单位,你领导不都挺喜欢你的嘛!”
新工作,工资并不高,只有1800,但比没有要好多了。那家早教中心也摇摇欲坠,这是我入职后不久就发现了的。当时,我对直销还抱有幻想,每次上课的时候看见其他老师和前辈们的成功案例,我便开始幻想着,自己或许也能行。事实证明自己不行,越往后,我越觉得自己不行。
那段时间我一边在早教中心上班,一边频繁地联系过去的同学、朋友、家人。早教中心有一套培训的流程,但不规范,基本上得靠自己。直销组织也有许多话语的技巧和方法,但我始终开不了口,觉得这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我总觉得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情,不是我能干得出来的。当然老师们不这么说,他们说:“这是多好的事业啊,你介绍给你的家人、朋友、同学,这是在帮他们啊。”期间我们也尝试约了一些朋友,给他们做产品示范,带他们去听课。但那种体验感非常不好,羞耻心能把我压碎。
当我和好朋友都觉得我们不适合这份直销事业的时候,我们还是参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每周学习,甚至去参加了几次千人还是万人的大会,记不清了。反正就是一堆老师给你讲课,有原来是企业老板的,有原来是歌手的,有原来是老师的,有原来是公司高管的……反正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会场气氛非常好,来回车费自理,门票也不便宜,后来我想,他们是不是在赚门票钱?
那时,早教中心里只有我一个男老师,其他的是一众美女老师。其中一个是家庭挺富裕的,应该是来体验生活的,我们两个的关系不错。记得有一次她老公来接她,然后第二天她对我说,“我老公说我们这个早教中心赚不到钱,做不久。”后来正如她老公所言,赚不到钱,做不久。
早教中心的日子,把我所有的自尊磨掉了一半,每天面对家长、孩子和无止境的备课,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丑。当然,同事们都很好,这是我感到庆幸的。
大概五个月后,我开始想着逃离,想着“这不是一个可以长久的工作。”
2011年的夏天,教会组织了一次四川之行,去看望那边地震灾区的一个福利院,我报名了,我现在的妻子也报名了,在那次出行中,我们认识。
四川之行回来后,我的好朋友退出了直销,一周后,我也退出了。我们依然是好朋友,没有因为任何关于直销的事情互相埋怨过。事实证明,我们都不是能去坑人的人。退出直销之后,我的人格分裂好了一些,身上挂着的一个拉扯我的钩子,脱落了一个。整个人感觉轻松了许多,但那时依然有直销后遗症,看马路上的每个人长得都像商品。
离开直销之后,我便觉得还在里面的人,很可怜。或许真正有成功的人,但大部分人都是被牺牲的。有人在网上说:“如果你拿出干直销的那个干劲,干什么不成,非得去干直销。”意思是说,如果我们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去干任何其他的事业,成功率会很高。
或许是刚来上海的那半年,把我人生中所有的鸡血都打光了,以至于后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提不起精神,也很难对人产生深度的信任。
大概在同一时间,我和现在的妻子开始了正式交往。这段故事我已经讲过无数遍了,在这里就不讲了。同样的,我每周日依然去教会小组蹭饭吃。这里说一下,教会里和直销里有很多很相似的地方,比如他们都说自己传的是“好消息!”。教会里也有很多厉害的人,至少在我看来很厉害的人,比如企业家、科学家、作家、IT精英……我们那个小组就有许多汽车研发行业的从业者。后来我在我们的教会还见到了中国芯片之父,张老先生,听他上过课,一起吃过饭。还有前摩托罗拉中国区总裁,孔老先生。这些是大人物,其他的各行各业的精英也很多。当然,也有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普通人占多数。当时我想,这些人都不笨,怎么都会来教会呢?这也是我当时坚持去教会的第二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小组里的饭菜可口,有人关心我。
和现在的妻子交往一个月后,我从早教中心离职了,不久后,那家早教中心真的就经营不下去了。离职后有焦虑,而且十分焦虑,但是身上拉扯我的钩子又少了一个。
当时我的积蓄被花得差不多了,而找工作依然很难。很佩服当时的妻子,或许她那个时候不太理智,怎么会看上我这个丝毫没有闪光点的人呢?
那一期间,我的妹妹也来到了上海,她的找工作过程也是非常的坎坷,我陪着她找了一个月的工作,实在是难。有一天中午我的压力感觉大到了临界点,已经戒烟很久的我,去门口超市买了一包烟。吸了很久,然后在公园里躺着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一觉,人又有了精神。一周后,我找到了大学毕业后的第四份工作,基因芯片相关的销售工作。反正我是一窍不通,老板不知道怎么敢要我的。那时我又开始了新的头脑分裂,白天跟着同事出去跑各大医院和医疗院校,晚上回来背诵生物相关知识。
一个室友说:“你这样不行啊,完全不是你的专业领域啊。”
一个教会的好弟兄说:“你的性格,不适合做销售……但是呢,试一试,让自己死心了也好。”
这两个人的预言在一个月后实现了,我只能说“你看人真准!”
离职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复旦大学跑销售,跑了N个实验室,我受不了别人那种嫌弃我的眼光,我受不了走后门偷偷溜进去的那种做贼的羞耻感,我受不了这种一个月一样东西也没卖出去的挫败感……总之我是个loser,没错了。
那天我坐在复旦大学的男生寝室楼下,看着天一点点的变黑,看着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看着我这只蝼蚁。这时我看见了寝室楼下的一个修车铺,“老板,这个车多少钱?”我指着一辆自行车,问眼前的这个眼神笃定且内心安宁的老人家。
“600”他说。
“400卖不卖?”我问。
“行,400吧!”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我眼睛里的落寞,竟然400块卖给了我。或许他是天使吧!
于是我鬼使神差的买了那辆杂牌自行车,从复旦大学骑出去。一路上都是下坡路,高楼大厦和汽车的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夕阳(前面明明已经天黑了,这个时候的夕阳是哪里来的吗?),然后照在我的脸上。我第一次感觉这个城市的风景好美,那一刻我决定“老子,不干了,做不了销售。”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自行车像是飞了起来一样,至少此刻我是快乐和自由的。
我就这么一直骑,一直骑到了黄浦江边。看着涛涛江水,和来往的货船,我陷入了短暂的彷徨。当然,我不是要跳江。我在想怎么过江?此时我在江上看见了两艘迎面行驶的客轮,后来我发现客轮不只载客,也可以载自行车和电瓶车。
坐在客轮上,其实是站着,因为要扶着自行车。看着两岸的高楼大厦和地标东方明珠,我觉得这个城市很好,但不适合我这样的穷人。我的穷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方面是钱包,第二方面是能力。那一刻我开始承认,我没有一技之长,别人凭什么聘用我呢?我凭什么能赚到钱呢?回合肥吧,去找我师傅吧,我想应该还能回去。只是当时我正在热恋中,信仰也在慢慢地深入中,于是就打消了回去的想法。
“对不起啊,做了一个月,什么也没卖出去。”在经理的办公室,我说。
“嗯,没事……”经理说,仿佛他早已看穿了我不适合。但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招我进来的。
走出办公室,同事们都没有说话,因为经理的办公室不是密闭的,外面的人想必都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只有一个同事上来和我打了个招呼,“你做的表格很漂亮,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希望你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宝贝,我离职了。”那时微信开始流行,我在微信里给女朋友留言。
“没事,再找呗。”
与此同时,妹妹那边有了好消息,她找到一份HR的工作。
那段时间,我开始有很多时间,心情也不那么浮躁了。打定了注意要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于是经常去接女朋友下班,周日依然去教会,但是我有点受不了的是,大家总会问起我的工作。而当我说,又失业了的时候,大家那怜惜的眼神,让我非常的不自在。
“我最近手头紧,能不能还我点钱?”我打电话去和好朋友说。
“哎呀,我刚买房没多久,也没多少钱,要不我先给你点……”
“行。”
后来我很生这个朋友的气,大部分的钱在两年后,他才全部还给我。没有给我利息就不说了,朋友之间嘛!但是前后几次的转账手续费,也是我出的,等于我的钱借出去两年,后来拿到的时候反而少了好几百。生气,很生气。之后回合肥,我也没有联系过他。
一直这样花积蓄,是长久不了的,我还是得找工作。
毕业后的第五份工作
你有没有发现,从第三份工作直接就到了第五份工作,如果没有发现,请再去看一下上一篇文章。
那时我的生活像是水与火的交融,水就是恋爱,滋润着我快要干涸的心;火就是生存的压力,让我感觉自己不着地,一直悬在半空中,非常不踏实。
恋爱,自然是全新的体验,美好夹杂着不安。那是我的第一次恋爱经验,后来没有第二次,因为当时的女朋友,成了我现在的妻子。
恋爱后不久,我便每天很晚回家,和女朋友逛街、看电影、吃饭,反正有说不完的话。好似我们是一对螺丝和螺母,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紧密相连,彼此相吸,难舍难分。以至于,即便是回到了各自家里,我们还是打电话打到睡着。
好朋友抱怨说:“我看过几天你就要夜不归宿了吧,每天回来这么晚。”当然,后来没有过夜不归宿。
热恋期,当然是美好的,那种互相吸引,彼此接纳的感觉,夹杂着荷尔蒙的作用,有一种飘飘欲仙的快乐。这个时候有人给我一刀,我估计都感觉不到太痛。爱情像一种麻醉剂一样,麻醉了我。
之后的某一天,我在心里默默祈祷,“GOD啊,就给我一份工作吧,我这都快吃不上饭了。”我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吃不上饭,还敢谈恋爱。
然后,奇迹果然发生了。一周后,我去面试了一家公司,也就是我现在还在的这家公司。当时我说我什么都不会,他们竟然要了我,如今我还在这家公司。顺利地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入职后不久,我搬家了,搬去了当时教会小组长的家,他一个人租了一个三层毛坯别墅。就在教会旁边。
说是别墅,但里面的居住舒适度并不太好,冬天很冷,夏天很热,而且没有空调。搬家的原因有很多种,其一是我想要离开那栋原本的房子,毕竟里面还有以前做直销的老师在,其二是我觉得小组长的房子离教会很近,其三是我很喜欢小组长他这个人。至于我的好朋友,他有没有被我抛弃了的感觉,我不知道。
第五份工作,很稳定,很简单,我完全可以胜任。但永远不可能赚到所谓的大钱。这和我当时的心理期待一致,“GOD啊,我只要能在上海活下去就行。”
搬到了教会小组长的家,而小组聚会就在他们家,于是我便一直参加聚会,后来小组长离开中国了,我成了小组长。当然,中间有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工作稳定了之后,吃饭的问题解决了。信仰的问题,当时还不太突出,毕竟我当时就是普通的参与者,没什么压力,偶尔感觉浪费时间。
然后,如火如荼的恋爱开始了,但是我们的火没烧太久,就被双方父母扑灭了,他们一致不看好我们。也正是他们的不看好,把我们两推得更近了。
过了恋爱蜜月期之后,我们各自的差异开始突显,我这个乡下土包子和上海公主产生了剧烈的磨合。然后中间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吵吵好好,好好吵吵。
随着去教会的时间久了,我开始担任一些服侍,带领唱诗歌,查经,主持等等。我是那种看着就很乖巧的样子,至少在当时是这样的。但我的生命情况,并不好。我的内心还是充满了各种怀疑、矛盾和纠结、不信。
恋爱两年后,我和女朋友结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硬着头皮就结婚了。结婚,当然是开心的,非常开心。至于别人看不看好我们,那是别人的事情。我们的任务是全力以赴的去经营我们的婚姻,过程异常艰辛,艰辛到都不想再来一次。
首先是家庭财务问题,我们两个都没有财商(至少我是没有的),入不敷出。于是我们开始学习开源节流。不久后妻子怀孕,辞去了工作,然后我就压力山大了,一直到如今。当然,辞职在家的妻子一直都在想办法赚钱,在网上,至今依然。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不久,教会小组长说他要去印度工作了,然后我接了他的活。那个时候我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本意我是不想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的。从精神上来说,很有压力。从现实的好处来说,没什么好处。你看,就我这样的人,竟然做起了教会小组长。而且做到了现在。
有一个晚上,我实在觉得压力太大,我自己的信仰都是半吊子呢。我怎么去带别人?万一带不好怎么办?万一小组散了怎么办?万一带偏了怎么办?别人不喜欢我怎么办?在祈祷中,我突然开始不停地说起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语言,我觉得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之后,我便硬着头皮当上了教会小组长。
工作稳定,结婚生子,教会生活稳定,人生好像一下子稳定了起来。但生活中的问题还在,我们的家庭缺钱缺的厉害,那一年我在网上唱歌,赚广告费,后来写公众号,赚打赏,于是公众号写到现在。每一天都感觉生活快要崩盘了,但每一天又继续过去。说实话,如果不是双方父母的帮助,我们很难在上海生活。
这么一看,我的生活好像是毫无见证的。我不是那种彻底的信仰热心者,自我认为只是一个艰难的跟随者,并且随时准备躺平。这种不彻底是一种拉扯,不上不下,不冷不热。
关于上海,我好像就没有什么好写的了。期间我去过尼泊尔、马来西亚和印度,也算是看过外面的世界了。
孩子慢慢长大,如今读小学二年级,期间妻子怀过老二,可惜夭折了,我们都很伤心。如今我们在父母的帮助下在上海买了房,房贷自己还。工作、回家、教会、还贷……生活像是一个循环,我是环里奔跑的小白鼠。或许很多人会羡慕我的生活,只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吃力。
不安全感一直伴随着我,或许有人会问,那么信仰给了你什么呢?教会给了你什么呢?很多,也很多压力。
过往有很多教会的家人帮助过我,在生活和婚姻上居多。但是过往,我也一直扮演着一个服侍者的角色,觉得很累,很累。有人会说,服侍是祝福,是荣幸,我认同。但是也很累,心累,身体累。
关于工作,我一直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哪怕已经做了11年。毫无成就感,为的仅仅只是养家糊口。说什么感恩啊,忠心啊,尽责啊,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感觉上就是不喜欢,不舒服,不开心。今年公司很不景气,我甚至暗暗的希望公司倒闭算了,这样我就可以被迫重新找工作了。当然,想是这么想,该做好的活,还是会做好的。明天会怎么样,无法预测,就像我们公司现在的状况一样,无法预测。昨天我的直属领导离职了,回老家带孩子去了。
你肯定会觉得我这篇文章进展的太快,关于婚姻和信仰写的不多,其实我过去一直在写婚姻和信仰,写过的东西,我就没有多大兴趣再写了,因为那种感受已经倾述过一遍了,再拿出来倾述就没意思了,就像这样的碎碎念,写过去,写毕业,写工作,以后也不会再写了。
我现在觉得这是一个功课,忍耐的功课,成长的功课。教会的前任小组长说,“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个很好的特质,就是够坚持……”或许够坚持,是我唯一可以拿出来夸耀的了吧。恋爱时,我内心暗暗下定决心“对方不放弃,我也不放弃,你敢嫁,我就娶。”信仰上,我也总觉得,要多往前走一步,要坚持一些坚持,才能看见结果。
再过几天,我就34岁了,20岁的时候我开始工作,22岁的时候我做到目前为止最高的职位,也拿过别人羡慕的工资。后来就一直是个不上不下的青年、中年。没有存在感,满是危机感,很不踏实。怕别人不喜欢我,怕自己不喜欢自己。如今的生活有一种平缓且持续的撕裂,工作、生存、家庭、信仰、自我,我在其间寻找平衡,或许我干脆躺平算了。问题是躺不平,只能谋求成长和更新。或者,灵光一现,豁然开朗。
这个城市,需要有证书,需要学历,需要能力,而我是一个loser,什么都没有。如同我和妻子说过的,“你老公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这辈子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妻子说,“你很不普通啊,你有很多闪光点啊。”儿子也说,“爸爸很厉害啊!”只有我自己觉得抑郁、无力、没意思,或许就是病了。之后的两周,我越发觉得没力气,或许是因为上海太热了。
前段时间妻子生病,好朋友来看我们,我说:“或许没来上海,我现在过得更好。”
朋友说:“那也不一定吧!”
“老公,走吗?”妻子放下正在喝的茶,合上书。
我则放下那本《老人与海》,“嗯,走吧,回去还要去充煤气卡。”
“小区群里说,隔壁小区有个24小时自助充值的机器。”
“哦,那我去找找。”
离开西西弗斯书店,再次经过优衣库,我想起了另一条便宜又喜欢的裤子。妻子拉着我的手,我则看向优衣库。(此处非广告!)
现在的生活,或许已经很好了,只是我的想法有问题。我需要归回安息,寻求信仰的实际和生活的实际。但是,这句话其实也是一句空话,用来敷衍现在的内心矛盾。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最近我越发想念我的母亲和外婆,在她们身边的时候,是我人生里最踏实的时候。在她们眼里,我是孩子。在她们之外,我们是一个大人。
我倒不是完全的悲观主义者,我只是觉得人生很难。每个人都是。
那么眼前的生活是不是恩典呢?
是的,一切都是恩典,快乐、苦闷,都是。
那么眼前的生活有什么乐趣吗?
有,活着、吃喝、家人、朋友、读书、写作、祈祷、发呆、运动……都是乐趣。
那么眼前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又解决不了问题,留着力气好好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