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密度
文|萨拉丹丹
2023年秋季“用心777”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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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祈祷，女儿突然表情悲伤，把话含在嘴里不肯说出来，有什么问题吗？我问她。她眼圈发红。睡前哭可不好哦，不会做美梦的，你是肚子疼吗？不是。是有同学欺负你？不是。害怕核战争？不是。
那为什么？
我害怕。
怕什么呢？
不棒了。
什么不棒？
我的生活很开心，只有一件事不棒。
什么事情，勇敢地告诉妈妈！
人会生病，会死。我知道可以去天堂，但我还是觉得不棒。
……
六岁的女儿开始意识到生命的有限。哎，这个不棒可是世界难题。
再到以勒房间去睡前祈祷。妈妈，他说，今天好像昨天，我睁开眼睛，上学，放学，一下子就又躺在床上了，会不会下次再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是我老年了，一生过完了？就这么快。
天哪，我想起圣书中的家谱，一个一个名字，只记载在世的年岁，来到世上，生养，然后死亡。又想到朝代的名字，唐，宋，元，明，清，无数的兴亡凝聚成一个字。我们都成了时间里的一个小分子，一个渺小的分子在人生舞台上的时间就那么短。
我注视着女儿熟睡的样子，肉嘟嘟的小圆脸，是啊，真令人伤感。人只能活几十年，这么短，越想越火，竟然只有几十年。亿万富翁用换血来换青春长驻，效果甚微。1967年世界第一例实施人体冷冻术的患者，如今50多年过去了，还躺在液氮罐里，没有成功复活。再怎么努力，生命的长度也是有限的。想想，确实不怎么棒。
乐观时，一滴雨，一朵蒲公英我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惊喜，悲观时，我想抛弃整个世界。悲喜之间我已经走过一半的人生。大多时候我没有那么留恋这个世界，但今晚我正视这件事。人生如此有限，又如此虚空，我还这么辛苦，不敢松懈，在生与死之间奔波。孩子也这么辛苦，在学校里甚至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即使是不棒的人生，也不想要最终的分离。如何是好？
如何能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不感觉昨天才上的小学，要怎样才能使孩子觉得就算生命有限，但仍然很棒……
给女儿读法国绘本《兔子雅各的生命颂歌》，让她看到一只兔子从出生到离世的优美故事。结尾是统计兔子雅各一生做过的事。整个绘本始终贯穿着雅各的十四位忠诚的朋友。画面非常雅致温暖，女儿特别喜欢猜人物与雅各的关系。
她在通幅的页面上仔细寻找兔子雅各的朋友们。我发现每次出现人物关系时，页面总是密度较大，到处都是人，小细节里，角落里，窗台上，树旁，拐角处，队伍，操场，公园，好多的人，好多的关系，好多……好多的灵魂。这些关系构成了雅各一生的重要部分。就像最后的统计表中说，兔子雅各293次和家人一起野餐，19次迎接新生，25次告别葬礼……
哦，我明白了，生命的颂歌是因为有更多人的生命加入其中。
当我们参与他们的生活，去爱或者去帮助别人，就将进入更多人的生命中，进入到更多人的灵魂中，他们也进入我们的灵魂中，我们就有机会触及神圣的价值。
灵魂的密度与神圣的价值有关。
假如人的生命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长度已经确定了，就要在宽度和厚度上下功夫，才能让整个生命的体量增加，最后，还有密度。
骨密度好的人，一般比较强壮。骨质疏松的人会有很多问题。灵魂也是如此，不煅炼也可能骨质疏松。
运动员通常怕自己的弱项，有人天生柔韧性差，有人耐力差，在弱项上操练难度更大。我的弱项在哪里呢。
以勒没有完成作业，考试分倒数，满分没有他，扣分总是遥遥领先，这些都要拍照公布在班级群里。在我上学的时候一学期两次考试，如果说家长被折磨也就两次。现在不同，每天语数英，各小考两次，也就是每日六次拍照公布。我就需要六次调整自己的心态。
我深呼吸先控制怒气。然后对自己说，这只是一次检验。再提醒自己，对以勒来说，能够坚持到每天放学已经很了不起了，没发生冲突已经超出预期了。就算他考了倒数，难道就没有神圣的价值了吗？学校保安对我们这些送饭的家长，说出了一句真理，“考第一名，你这样侍候，考最后一名你也得这样侍候，这是孩子，你就做你该做的。”
小小的对付就是一次锻炼，谁的骨质疏松一下子就能好？骨伤往往恢复最慢，个子可都是一点点长高的，力量都是一点点长出来的，这个慢劲儿，实在是太像生命的成长了。
所以我要走出一日的艰难，就要有每日的锻炼。我至少每天有六次机会训练自己面对有神圣价值的以勒。有六次机会训练自己无条件的爱。每一次迷失在考试卷分数面前时，都再清醒过来。
END
萨拉丹丹：用心生活特约作者。就职于哈尔滨市文联创作研究部。出版长篇小说《短道》及文艺评论。短篇小说，散文获第二届创世纪文学奖短篇佳作奖、散文优胜奖。育有一子一女，尝试用各种文学形式来书写养育之路。相信生活就是我们的诗和祭坛。
作者介绍
对孩子的苦心，对家庭的细心，对配偶的耐心，对关系的存心——生活，其实就是一颗心。
公众号：结伴用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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