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这些年，外出办事或散步的时候，总会被问及：你孩子多大了？以前总还能微微一笑回答：我没有孩子。
搬到这个小区之后，发现这个问话非常密集，密集到当你说没有孩子，就会被人穷追不舍地问下去，问得有一天我突然非常恼怒于这些手里抱着婴儿的奶奶外婆们，她们大多都是从乡下来城里帮打工的儿女带孙子的，没什么文化，却似乎又对我这样总是一个人在小区散步的中年女性充满好奇和怜悯。起初她们会三三两两停留在我身边带着怜惜的口吻问：你的腿是怎么了呢？多可惜呀，你孩子多大了呀？
起初我还能保持惯常的礼貌，淡淡笑笑答一句：生病才这样的。然后继续走我的路，任由她们脚步跟随，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后来发现这一批奶奶们走了，下一批又来了，同样的问题再问一遍。非常让人厌烦，厌烦到我宁愿到小区外面的路边走，也不想再遇见这些人。
可不管我在哪儿走，发现一直被这问话追随：你孩子多大了？坐在的士上司机问，走在路边大爷问，去医院医生也问：你孩子呢？
终于有一天被问得烦不胜烦，忽然脱口而出：我儿子20了，北大物理系读书呢。回来讲给Panda听，Panda哈哈大笑说：那以后我也可以说我有个女儿，在川大中文系就读哦。咱夫妻也可以互为儿女哦。
人到中年膝下无子承欢，遗憾是有，但也算是明智之举，断了下一代再承受遗传病之苦，只是偶尔看到可爱的宝宝们，心里还是会因为喜欢小孩子而有那么一丝叹息，便会翻出11年前写的旧文看看，权当是自我安慰。当年Panda外婆去世，照旧俗老人墓碑上得刻下子嗣名字，Panda的父亲便在我们的名下杜撰出一个孩子的名字：李胡杨。现在想想这个本不存在的孩子，我一直都叫他：英健。我心里曾无数次唤过这名字。宁愿你永远在我的梦里，陪伴我直至终老。孩子。
附：11年前写的旧文《写给梦里的孩子》2005
孩子：今天又有人在问我，到底打不打算生一个孩子。犹豫不决的心再度徘徊起来。不知道这样徘徊多久了，散步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白日梦里也想，热切地渴盼着又惊恐地害怕着，孩子，你让我心里总是在问：我到底该怎么办？
有很多的声音在说：生一个孩子吧，别再犹豫了，再晚了就迟了。
另有些声音也在说：最好别生，生一个孩子日子怎么过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孩子。当我在渴望你到来的时候，整个心都在微笑，甜美的微笑着，我在想未来的你，到底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女孩子？我想象过你是个男孩子，圆圆的脸蛋象爸爸，亮晶晶的大眼睛象妈妈，喜欢牵着妈妈的手问妈妈很多小小的为什么。我爱叫你：英健，乖。英健，帮妈妈倒杯水来，英健，告诉爸爸该吃药了。英健，我们推你爸爸出去晒太阳了。
当我想象你是个穿着太阳裙的小女孩时，我只想把你抱在怀里，给你讲故事唱摇篮曲，我喜欢你总是缠着你爸爸给你讲天上星星们的故事，我喜欢叫你：盈盈，乖，帮妈妈拿块抹布过来，盈盈，给爸爸捶捶背，盈盈，跟妈妈一起出去走一走，好吗？
我这样陶醉地幻想着，会忘了自己走得很慢，会忘了不能跟你一起踢球，也会忘了你的爸爸也是不能陪你放风筝的。当我忘掉这些不能够的时候，我会急切地渴盼着，你的到来。我说，上帝啊，请赐给我一个天使！我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然而，当我坐在花园里看小孩子们玩得正欢，突然我会想起，当你摔倒时我不能搀扶你，当你迈步向前跑时我不能跟随你，当你踢球时我不能为你捡球，当你生病时，我背不动你去医院，当你渴望和所有健康的孩子一样有爸爸妈妈陪着到处去玩时，而你的爸爸妈妈却走不动……
孩子，我宁愿你不要来！
总觉得你会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会早早地懂事，乖乖的吃苦，默默的承受伤害。尽管我相信我会是个好妈妈，尽管我相信你会在我们这个残缺之家生活得健康而开心，尽管我相信你不会抱怨，尽管我相信我们彼此都是很爱很爱的不可分离的一家人，可是我还是有着那么多的那么多的不忍心，不忍心……
很可笑吧，孩子。有时候我会想，将来我会是个很糊涂的妈妈，甚至我会想，因为我老是爱犯糊涂，上帝会赐给我一个无比聪明的孩子。写到这里就不禁笑起来，感觉这样的憧憬是多么的美好而快乐。尽管这憧憬象个永不可能实现的梦，但只要在梦里，有你，也是美好的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