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美丽人生
作者/仇先生
我非常喜欢1997年上映的电影《美丽人生》,真实的生活,是那么的残酷,男主却可以活得那么喜乐。
结婚越久的人,越不喜欢谈爱情,因为爱情不完全是花前月下,还有每一天平凡的日子。甚至是许多个,独自落泪的日子。
国庆节后,第一个周日的晚上,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小恩,即将来到。
那一晚初夏整夜难以入眠,在医院的待产室里,疼痛、紧张、期待,混合在一起。
我不知道女性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那么痛,痛了那么久,初夏没有一句抱怨,甚至没有喊一声,只是默默的承受着。
“老公,我腰酸的不得了,你可以帮我按按吗?”初夏背对着我说。
“好,好,我来按。”
这样的疼痛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才进产房。下午的时候,医生说有一个家属可以进去陪产。于是,我就大胆的进去了。
这样的机会,一生不会有太多次,看见妻子最伟大的时刻,或者说,最痛苦、狼狈,没有任何修饰的时刻。
产房里,大都是女护士,但也有男医生,走来走去,时不时过来和女医生或护士,讨论一下孕妇的情况。
有的孕妇生不出来,时间太久,胎儿的心跳变弱,需要急转到手术室,剖腹产。
有的胎儿头部过大,需要进行侧切,就是在女性最敏感的部位,剪一刀,想想就很痛。
有的孕妇乱喊乱叫,需要医生安抚情绪。
有的累到快昏倒,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这些情况,大都是我在医生间的讨论中听到的,有些是初夏所经历的。
医院产房里的护士,干的是体力活,她们帮孕妇喊节奏,教孕妇呼吸,甚至需要上手,把胎儿拉出来。
这种体力活,年纪大的医生和护士,是做不了的,太累了,大都是年轻的护士。
上海这座城市,每一个小时,都有许多人出生。这样的场景,或许是他们见得多了,医生和护士的脸上,总是很淡定。包括站在后面指导的男医生,脸上没有任何的一丝紧张、尴尬、不适。
产妇们,那一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或许只是想着孩子能够平安。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人到了医院就失去了性别,我们可以一丝不挂的,站在异性医生和护士面前,而他们好像看到的是同性一样的坦然。
躺在手术台上的我们,一丝不挂,刀子在我们身上划来划去,最怕的是半麻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肉体被切开和缝合;使用电刀的时候,甚至能闻到,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小恩出生的那一刻,我很感恩,我们生活在一个医疗发达的时代,躺在舒适、干净,有空调的医院里。很难想象没有医生、护士,我们该怎么办。
看到小恩的那一刻,已经累的抬不起头的初夏,微微的笑了一下。
那一刻,我觉得以后吵架要让着点初夏,毕竟我没有受过她这么大的苦。
“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护士把宝宝举起来,给初夏看。
直到初夏说出“男孩”,护士才说“好,是男孩,我们现在带他去洗澡,待会再送过来。”
此时小恩的手上已经带了一个手环,上面标记着专属于他的标识。
那一刻,我也把小恩,深深的刻在脑子里,深怕离开的一小段时间里,我会忘记他的样子。
出产房,等候在外面的岳父母和我的父母,早已经站立在门口。
“我就说是男孩吧”岳母高兴的说着,过来接过孩子。
上海这边,我觉得是全国男女最平等的地方,甚至女性地位更高,但生了男孩,他们好像也会更高兴一些。
对于我和初夏来说,都一样,其实我们是想生个女孩的,长的像初夏,一定很漂亮。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的父亲先回了福州,母亲在这边照顾月子。
父亲走的时候,又塞了一些钱给我,他不善于言词,只是说“照顾好老婆孩子,你妈妈,让她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没问题的,我们的店可以不开,或者少做点生意。”
月子期间,公司不忙,我请了全部的年假和20天的事假,每天也在家里帮忙。
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担心初夏,想着在家陪着会好一点。
岳父母每天过来看,带来许多吃的。
母亲则每天换着花样做菜,但做惯了福州菜口味的母亲,很难做出符合初夏口味的菜。初夏没有说什么,只是吃的不多。
新手父母,每一刻的神经都是绷紧的。哭了,又哭了。喂奶、换尿布、抱着走来走去、呆呆的看着这个小生命。还好,我提前有看过许多育儿书,第一个孩子,照书养。母亲是个开明的人,照书养,她可能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却没有说什么。
白天还好,最难的是晚上,起初的两个月,每晚要起来很多次,有时候头脑想起来,但身体好像重重的砸进了床里,需要很用力才能托起身体来。
小恩像一只等待喂食的小鸟,嘟着嘴巴,但起初他怎么都含不住乳头,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我和初夏调整着姿势、方位,他吃饱了,我们也累瘫了。
母亲承担了全部的家务,买菜和做饭,有时她听到小恩哭,就马上要去抱。
“你不要去抱,让他哭一会。”我不耐烦的说着,可能是晚上没睡好,白天的我,情绪也不好,特别是和母亲说话的时候。
“孩子哭了,你去看一下啊。”母亲轻声的说着,却不敢走近孩子的房间。
“我刚给他喂好奶,也换好尿布了,没什么事的,而且初夏在里面呢。”我又说。
“我进去看看……”母亲其实想要看看孙子,而那个当下我却不懂。
“你怎么回事,我都说了,不要进去。你怎么就不听呢?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添乱?”我大声的吼了出来,一串话说出来后,我有点后悔,母亲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母亲说话,在我记忆里父亲也不敢,外公外婆也没有过。年轻时就出来开饭馆的母亲,是我们那个村里出了名的女强人,也只有在儿子面前,她才会示弱、忍让和理解。
“哦,好……”母亲缓缓的回了一句。“我出去买菜……”母亲快步的出了门,我放下正在敲击的键盘。“唉,我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刚刚听你在外面吼什么,和婆婆吵架啦?”初夏抱着小恩问我。
“哦,没什么……”
“婆婆挺辛苦的,她也没有来过上海,在这边也不习惯,你态度好一点。”初夏又说。
“嗯,知道,我知道。”
晚饭后,初夏让我陪母亲下去走走。
在小区里走了一段路,我说:“妈,对不起……”
我的话还没说话,母亲就开口了,“哦,没事啊,我知道你有压力,没事的,我们母子之间没什么的。”
“谢谢妈,这几天辛苦你了。”
“我也辛苦不了多久,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我再待两个礼拜,我就回去了,你爸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嗯,是啊,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吧。”
“我让他别做了,做了大半辈子,休息一个月算了。天天泡在油烟里,也腻了。”
又走了一段路,母亲说“你这个脾气要注意,和你妈怎么样都行,和岳父母一定要客气,知道了吧。他们毕竟是把女儿嫁给你了,你可不能给他们脸色看啊。”
“嗯,知道知道,装也要装啊,我客气的很。”
“回去吧,初夏一个人看孩子呢!”母亲说。
白天我在母亲的心上划了一道口子,晚上她就愈合了,并不是因为我的道歉,而是因为母亲的爱。
带大一个孩子终究是不容易的,我也是像小恩这样的大小,被母亲带大的。
从那次之后,每次有情绪,我都会压着点,毕竟在母亲的心上划口子,她是会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