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冬日的下午,阳光穿越木子林,照在野猪坚厚的皮上,发着油光。这片木子林,盛产各种茶油,当地人称为清油,是上等的油料,绝对的绿色环保,因为有野猪、老虎、豺狼们盘踞,当地的农民害怕三分,所以还保持着自然的生长。
野猪刚咬出冬笋来,坐在窝里休息,现在孩子大了,可以自己找食物了,所以他自个儿独吃。江南的树林虽然富有,但是毕竟是冬天,食物荒凉,消费疲软,好不容易找到一些笋子吃。野猪一边和唾液吃,一边思想。
野猪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前程来。
现在自己还有力气,两个锋利如刀的牙齿,不但是找食物的工具,也是树林斗争的武器,老虎豺狼都畏惧自己三分。可俗话说:“花无百日红”,等自己生病的时候,等自己老了的时候怎么办呢?
没有保障啊?!丛林社会都是非常自私的,没有活物会顾及他的,相反许多动物随时等着野猪死,或者大病不起,然后吃自己的尸体。
野猪写了一封信给他的表弟,表弟混得不错,在沿海做事,现在是某饲养场种猪区的区长,吃香喝辣,很多小猪跟着他过去,据说:
“都混得可以,每顿有吃有喝的,所以树林的小猪基本上有去无回,办理了当地户口”。
表弟回信告诉这里的老乡:“只是养猪场管理比较严格,局限在十多平方米的格子里”。
这些话对于在丛林里生活的野猪来说,没有概念,自由惯了,有点厌倦自由,反而希望好好地休息。
表弟很快就来信了,欢迎表哥到饲养场来就业,说他有关系可以带他进工场,特别强调这里水草丰盛,生活有保障。
野猪就过去了。
他被单独安排在一个五六平方米水泥格子里。因为野猪脾气很不好,好勇斗狠,不但周围的猪不敢随便嘲笑他(因为他很土气,不知道什么是饲料,从不洗澡),连饲养员也敬畏他,两颗锋利的牙齿可不是吃素的。
有时候,猪放到草坪上跑,野猪天性未泯,一个甩头动作,就掀倒一棵杨柳树。没有活物敢惹野猪,当然野猪慢慢地也不惹别的活物。他是来寻找生活的,不是寻找生气的。
刚进来的时候,野猪身量也就不到两百斤,不足两米长,在树林常常饿一顿,饱一顿,黑不拉叽的。周围的家猪一个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年纪只有自己三分之一,身体有一两百斤的不计其数,他们生活优雅,每天洗澡,吃饲料,饲养员还会放很多的音乐来安慰猪的成长,充满了小资的文化气氛。
野猪虽然会砍树、挖坑,会打架,但是这些本事在这里不吃香。猪们在一起讨论的是:饲料的成份、饲养员的美德,以及各种流行音乐的特点。野猪在旁边只有看听的份。
家猪告诉野猪:“这都是人的政策好,我们要非常感谢才对!”
当然,大家最羡慕的还是野猪的表弟,种猪区的区长,不单吃得好,收入高,有自己独立的住房,而且每月换老婆,你每过段时间去看他,可以说都是新面孔的女猪,“夜夜新郎咯”,说到这里,家猪们流露出诡秘的笑声。
只是这样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自己的份,猪们暗暗哀叹:“有钱真是好”。
饲养场的猪数目基本差不多,饲养员说已经毕业的,要送到外地进修更换岗位,所以不断新成员进来。野猪独自在自己的格子生活,身体因为优越的生活,渐渐地发福了,两颗牙齿渐渐埋没在肉堆里。饲养员知道他脾气不好,但还是很关心他,经常为他测量体重和身长,好吃好喝供养着他。
每次有莫名其妙的人来参观,野猪就站立迎接参观他的人,感到微微喘气,担心自己体重过大了,饲养员安慰说没事的,提前到了中年。
野猪觉得整个格子里都是自己的身体,四肢没有以前那种遒劲有力的感觉。以前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到自己的牙齿,现在看不到了,身体从300斤、400斤、500斤……800斤了!这是饲养场从未有过的历史记录。
一群人欢呼:稀奇不稀?800斤的野猪!甚至电视台的人也来了,报纸的人也来了……网络贤人特意给他取名“强国猪”。
一个春日的清晨,野猪顺着一根绳子被人带入一个铁架的槽里,周围是好奇参观的人:张开的嘴巴、眯眯笑的眼睛。野猪只能乖乖地听话坐在槽里,他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血压很高,见一个人拿着明晃晃的长刀向自己走来,只是自己也没有力量反抗了,没有选择的自由了。
这个时候,恨谁也没有用,他已经是一头八百斤的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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