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上,通往死亡的路上。想必尔等也是吧?其实,我们的终点都一样。只是每个人走着不同的路,路上有着不同的故事与风景。”——凯鲁亚克
我第一次一个人旅行是在大学的时候,虽然小时候,父母常带我去旅游,也常和同学去郊游,但真的一个人旅行才发现,旅行的奇妙,就像打开了一个世界。
那是在大二的时候,我去了一次青城后山,“青城天下幽”的意境集中在后山,瀑布飞溅,山回路转让我第一次得到了一种颤动,用现代心理学的话来说就是“心流”,就是那种忘记时间的存在,好像永恒就在此刻的感觉,“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我逐渐爱上了这种感觉,后来我利用上学假期,去了附近的很多名山大川,比如银厂沟、峨眉山、三峡等等,我开始思考美的本质,为什么它会这么美,准确说是美的本质不断地来找到我,问我为何来找它。
大三大四的假期很多时候都在旅途中度过,那时看了《美国国家地理》的纪录片,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也看了很多课外书,想象力爆棚,时常走出去,那个时候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工作以后,经济独立,更是放肆的旅游,再加上我是纪录片导演,工作时间相对自由,有时工作也是旅游。我旅游和其他很多人不同,我不喜爱在旅途中拍照,一来因为我的工作就是面对镜头,镜头都看腻了,二来是我旅行时,旖旎的风光就像一个魔法盒,会把我看书学习的很多思考,都放在里面,会迸发出神奇的灵感,这是无法准备的,我发现现在的游学机构,要学生在游学前准备很多资料,但不管你怎么准备,你得着的顶多是二流的体验,旅行的巅峰体验从来无法准备,也无法有目的地进行,尼采说“希望,是最大的灾难。”怀着目的本身就错了,因为真正的神奇往往都是不期而遇的。但完全无目的又会让失去秩序感。所以旅行的正确打开方式,是规划好目的地和线路,然后把自己扔在旅途中。和另外的那个你不期而遇。在旅途中,整个你会全然地打开,去碰触到造物主的妙笔,你会带着你的过去和所有知识、情感去天马行空的创造,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你必须去经历。就像遇到意中人,你是无法计划的。
再后来,我从电视台离职后,自己的公司又参与到很多景区规划业务中来,所以时常会去景区或未开发的景区考察,但我很少从中得到高峰体验,因为我怀揣着目的,或是商务目的,或是技术目的,但当你怀着目的去做一件事时,你无法感到时间的消失,只有你做的事就是目的本身时,你才会进入“心流”。所以我还是得找机会,给自己来一场“不期而遇”。
现在知道为什么说“照相机把旅游毁了”吧,因为当你总惦记着拍照留恋时,你无法放空自己。
有人问王阳明,“你说,心外无物,一切在我心中,那当你看不到花时,花存在吗?”这是中国哲学史上少有的深度提问,王阳明是这样回答的,“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这句回答,让我想起了贝克莱主教,他说只有被看见,你才存在。但王阳明那里只有人的看见,贝克莱要论证的却是,有一双永恒的眼睛,因为上帝看见了万物,所以它们才存在。
所以,旅行的意义在于什么呢?那些存在了若干年的美景,那些经过了几百上千年历史的人和事在等着你去打开,你看到它时,你和它一起明白起来。
这像不像是一场“作弊”?人家准备了很多很多年的自然文化大餐,你一次旅行就抄袭了,但如果你见证了造物主的神奇,那么,这场“作弊”就更像是白白的恩典,你多了一双永恒的眼睛。
我刚开始偏爱在自然中旅行,戴着耳机,听着巴赫、海顿、贝多芬、萧邦,好像是借用眼前的风景,来跟这些伟大的灵魂进行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我沉醉,痴迷于这样的体验。后来也开始喜欢文化类的景点,因为它给了我另外一个维度的绚丽。
有一次,在瑞士因特拉肯,当地正在举办春季播种节,很多当地人穿着中世纪的骑士服装,还有的跳着中世纪的舞蹈,有的拖家带口来个家庭的化妆舞会,你触摸到了真实的历史;
有一次,在意大利威尼斯,我参加威尼斯艺术节,很多人自己扮演历史中的人物,每个人都释放自己梦想中的角色,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有一次,在印尼爪哇岛,我看到很多原住民,在雨林中渔猎,而不远处的城市,人们休闲的坐在星巴克里。
有一次,我看到印度北部的祭祀,好像是从几千年前穿越过来的。
有一次,我在老挝和云南的交界处,看到一个傣族村寨的祭刀仪式,用一头牛做祭品,牛被刀捅了以后,血流不止,直到血流尽后才倒下,人们开始分食牛肉。
有一次,在清迈参加泼水节,金三角各种山寨的舞蹈和偶像全部出来巡逻,像极了创世纪里面,拜金牛犊的场面。
我还在国外参加过中世界教堂的葬礼,感受到福音的重量在历史中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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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了,这些文化的印记,让我对世界和历史的认识,多了很多价值维度,这个世界不是都按我们现在的方式在生活,我才理解圣经里说的人类各种悖逆,各种虚妄的呈现方式。有了这些经验,读到的书才会有多彩的理解。
旅行是一场“作弊”,它让我窥视到了历史与拯救的奇妙张力。
中国旅游日之所以定在5月19日,是因为这一天是徐霞客的生日。那个时候,与其说是旅行,不如说是探险。徐霞客在他的日记里,记录了很多次他因为几天几夜没有吃的,差点饿死的情况。虽然徐霞客是贵族子弟,但那个年代是个熟人社会,不像现代有着繁荣的商业,陌生人只要有钞票,甚至只要有支付宝就能游遍各地。虽然徐霞客所处的年代正是明代商业最为繁盛的时期,但和今天比,餐馆、客栈都极少。另外,在安全上也远不如今天,不要说陌生人了,徐霞客离开本地后,居然被跟了自己家多年的管家骗光了所有钱财。在路途中,也别奢望有什么公路通向景区,一切都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去探索出来的,虽然不用买门票,但比买门票付出了大得多的成本。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走遍了他那个时代所能走的最远的路,他记录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地形地貌,山川河流。徐霞客是一个叛逆者,他没有过耕读传家的主流生活,因为他看透了宦海沉浮,就像王羲之那样,当上了大官却极其痛苦。徐霞客要过自己的人生。
不仅在中国,在世界范围来看,旅行这个概念离我们并不遥远,它起源于十九世纪,但现代意义上的旅行,在近几十年才兴起。现代的旅行文学如《在路上》、《瓦尔登湖》等,也是在追求一种“自我”。如同《瓦尔登湖》所说“人性中最美的品质,就像果实上的霜,必须小心翼翼才可以保存下来。但是,现在人和 人之间正好就缺乏这种温情。一个人对自己的看法,就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或者说,指明了他的最终归宿。”或者就像凯鲁亚克《在路上》所说“我在路上,通往死亡的路上。想必尔等也是吧?其实,我们的终点都一样。只是每个人走着不同的路,路上有着不同的故事与风景。”
那么,路的终点和尽头又在哪里呢?
我沉醉于旅途中那种思维的预约,那种身心灵重归于一的极致体验,或者说,沉醉于忘记时间后的“心流”。但正如《心流》这本书的作者所说,如果一味沉醉于心流体验,那么心流本身就成了一种让人上瘾的毒品。
所以“不期而遇”,是要把旅途归旅途,生活的归生活。每个人都不可能一辈子在路上,就像耶稣上山后还要下山,祷告后还要做工。我们只能让生活流淌起来,路的尽头才不是死亡,旅行才会变成美好的祝福。想起保罗在《以弗所书》里的一句话:“求我们主耶稣基督的神,荣耀的父,将那赐人智慧和启示的灵,赏给你们,使你们真知道他。”
保罗的意思是:是祷告,而不是旅行,让我们成为了世界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