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常讲“世界观”,但我们却很少讲自己文化中的“天下观”,主要也是今天我们不再“修身”了,而改为做一个独立的公民。当然并非后者有错,而是它不太符合中国文化。
简单地说,“修身”属于社会文化,公民属于政治文化。改朝换代经常发生,但“修身”不变,孔子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很少发生变化,因为他代表着中国的文化核心,仁亦是“修身”之目标。皇帝不过是一朝一代,但孔子则是全天下的孔子,中国古代任何社会都会尊孔甚至祭孔。
公民则不一样,公民只要不违法就合理,尊不尊孔都无所谓,甚至信不信耶稣或其它宗教都是个人的事情,法律不能反对,也不支持。但在中国古代社会,大家包括皇帝都需要尊孔,这是中国的天下观。
中国文化的核心是“孝”,究其原因孝乃人之天性。我们常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如今在公民社会受到极大的批判,人无完人,父母亦人,怎么会无不是呢?但对于“修身”的人来说,天下确实无不是的父母。修身不讲个人主义,没有父母哪有儿女;修身也不是大公无私。简单地理解,修身是一种公私兼顾的行为道德。修身就是修自己,你不能修父母,所以才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现在倒好“修父母”的越来越多。
中国人喜欢讲“道”,而很少讲“权”,比如;“孝道”和“君道”,而非“父权”和“君权”。西方几乎没有一个词语可以翻译中国的“仁”,“仁”这字和“人”不仅音同,意也差不多,一撇一捺都不能算“人”,同理一个人也不能称之为“仁”。所谓“仁道”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孝不可能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我们今天教导孩子要从小要独立,但中国传统则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所谓独立并非一个人单打独斗,而应该是人格之独立。
我们今天仍然讲“礼貌”,这算是多少还保留了一点关于“修身”的外在东西,但又被功利主义冲的差不多没剩下多少了。学孔子那一套又不能当饭吃,殊不知孔子只求尽其道,而非能有多大贡献。“仁”乃是人生的道义,不能计算得失,否则不可能被尊敬了。
革命在中国历史也说不通,西方从“神权”、“君权”到“民权”,这种变化称之为“革命”,而中国“君道”、“臣道”和“民道”合为一,朝代虽变,但“道”不变,所以也就不能称之为“革命”。
今天,我们使用很多西方的东西解释中国,其实很多时候都行不通。即便中国古代皇帝真的专制,但仅仅使用“专制”解释很不准确。同理,尽管中国人看似不自由,甚至被奴役,但也理解不正确。对于中国人来说纯粹的个人主义,完全属于背道的思想,用孟子的话就是“无父无君禽兽也”。
修身主要讲如何做人?这和做一个国家公民不同,公民的义务和权利仅限于国家,但只有明白如何做人才可以谈论“治天下”。即便如此,“修身”也不是为了“治天下”,或者说中国人讲“修身”其实不鼓励雄心壮志,如果这样的话,那就不一定是壮志,有可能是野心。
“修身”当然需要立志,如今一谈到“立志”,先强调做事,而忘了“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立志先要立人,做人失败了,修身就没有修到位,但做人没有失败,即便做事失败了,也无关紧要。像孔子没有拯救春秋,孟子也没有拯救战国,但他们做人都没有失败。
中国人讲人格失败和西方人格也不同,西方人格之独立在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中国则是指德性方面。何为德性?简单地说,就是不要被物质或功利所束缚,名权利位都不要太看重。
为人之学,重在与人为人。即便出家为僧,也要与僧为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