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是理学的集大成者,但即便在朱子的同时,也有人起来反对朱子,他就是陆象山。朱子千言万语汇成“博学明理”,但陆象山说:“尧舜曾读何书来?若某则不识一个字,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一个人。”他认为朱熹的“支离破碎”思想,不仅在于方法上的不易,而且在于没有找到道德价值的真正渊源“心即理”。
朱子的施教对象主要是“士”,或者说是针对上层社会,而对不认识字的讲意义不大。陆象山虽然也主要集中在“士”上,而在“经世致用”这一点上,朱子和陆象山没有区别,但陆象山也常直接向社会大众施教。故他讲:“其心不正,其事不善,虽多读书有何所用?用之不善,反增罪恶耳!”
陆象山的巨大吸引力不是来自他的思辨,而是来自他真挚的情感。但中国社会主要是士阶层居于领导地位,故陆象山之学难以与程朱理学抗衡,直到后来王阳明出现,“陆王心学”才真正能和程朱分庭抗礼。
陆象山认为“心即理”,朱子认为“心”只是“理在气中”的具体表现,“心”不能与抽象的“理”等同。在朱子的世界中,既有抽象的,又有具体的,但在陆象山的眼中,在心里面只有一个世界。在朱子看来,无论“心”是否存在,“理”的世界依然存在,但在陆象山看来,如果没有心,便没有理,所以“心即理”。简单地说,朱子认为一朵玫瑰即便没有人见过,它依然是一朵玫瑰,它客观存在并且美。但陆象山则认为一朵玫瑰只有被人看见后才能称之为存在或美。
王阳明的贡献在于提出“心有良知”,这是他对陆象山“心即理”的补充。如果心没有良知就无法分辨是非,一旦可以分辨是非,那么就可以说人心之良知就是天理。就天地宇宙而言,是非不一定是善恶,但就人生而言,是便是善,非便是恶,王阳明讲天理是指人生。
有一次,王阳明的一个弟子抓住一个小偷,并对小偷大谈良知,结果小偷问道:“我的良知在哪里?”当时天气炎热,王阳明的弟子请小偷脱掉外衣,小偷照办,接下来请小偷将所有衣服脱掉,小偷不干并认为不妥。王阳明的弟子说:“这就是你的良知。”所以,王阳明讲“满世界都是圣人”,只要按照良知做事情就是圣人,即“致良知”。
自韩愈以来,没有人像王阳明这样直接将人们从佛教和道教中解放的如此彻底,但王阳明使用却是禅宗的方法。结果是“你以为你逃出了修道院,但现在世上每一个人都成僧侣了。”
如果人心之良知真的好善恶恶,那为什么世上还有如此多的恶呢?王阳明认为“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王阳明所谓的“知行合一”并非指工夫言,而是指本体。若心只是觉,知未必行;若心知觉并兼有好,知了自能行。为此,王阳明提出一个“诚”字。
佛教讲“心诚则灵”,亦可以帮我们理解一下王阳明心中的“诚”。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尘世的污染,或者说人心被蒙蔽。“诚”就是要拂去遮挡人心之灰尘,让心恢复到如同明镜一样。王阳明言:“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拔草除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用孟子的话就是“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简单地说,成年人却要磨炼成孩童般的天真之心。
这种结果要不是表里如一毫无虚伪之人,要不就会是中国成年人分裂的特征,拍着良心说虚伪的话。我们担心朱子 “博学明理”但可能虚伪的状况又出现了,可谓是殊途同归。因此,良知未必是天理,明白天理也未必能成为圣人。“心”面临的世界比“心”能处理的世界更为复杂,而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博学明理”。
究其原因“陆王心学”又回到了孟子“人性善”的起点,而朱子尽管用“理弱气强”来调和人性善恶,但肯定的依然是人性善。就这一点,双方继承的依然是孟子的儒家思想。
另外,双方都受到佛教和道教的影响,所以也有人称“朱子道,陆子禅”。尤其后来王阳明以“诚”代“敬”,几乎和坐禅入定没有两样,故动机虽希望为新儒家指明出路,但方法却有教导人出世之嫌。明末果然有人批评王阳明的心学,实际上不过是“内释外儒”,而且还被扣上了空谈误国的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