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思想的开国功勋是王弼,尽管他人生短暂,只有二十四年,但其学术思想成就非常卓著。他不仅指出秦汉思想界所使用的方法不对,而且还开创了新的方法和新的思想。
王充一反董仲舒亦相当于思想界陈胜吴广起义,虽然动摇了当时思想的弊端,但却并没有为新思想指明方向。亦相当于哲学界的尼采,破坏性足够但缺乏建树。王弼既有打破旧观念的思想,还有新的东西出现,这在思想史上意义非凡。
王弼的主要成就是为《周易》和《老子》作注释,汉儒受到董仲舒的影响,认为天地一切之现象莫不有神秘之意,因此符瑞大行其道,好像真有一天帝在现象中昭告于人,而《易经》则是一本可以发现天地背后一切神秘之意的书籍。
王弼提出了“象者,出于意者也。”他认为天地一切自然现象本身并无意义存在,之所以有意义乃是由观察者的心意生出而赋予外象。若不从人心求意,而从现象入手,结果就是王弼称之为的“虚象”。
王弼认为人生界一切变化也是如此,决非数理算法所能得,其主要因在乎人之情伪。数理只能推算物理,而不能计算人情。汉儒最大的错误就是想通过推算预测宇宙之福祸,并以此来指导人生。先秦时期名家和阴阳家常使用这种错误的方法,而董仲舒更极端。直到今天,仍然有很多人还将自己的人生寄希望于各种占卜当中。
王弼称“天只是一形”,就此他便将董仲舒以来阴阳杂糅儒道的五帝之说全部废掉。他将宇宙观归到老庄的思想里面,而将人生观重回到孔孟思想之中。准确地说,魏晋时期的思想虽主要以道家为主,即我们常说的“玄学”,但他们却认为孔子比老庄更高明,只是迫于时代的四分五裂,他们没有办法过孔子心目中的人生。
王弼注《老子》,郭象注《庄子》被后世道家极力推崇,关于郭象注《庄子》到底有没有涉嫌抄袭另一学者向秀,历史也没有完全定论,我们就不深究了。
郭象把“道”解释为“无”,老庄虽都主张“道”也是“无”,但老庄所讲的“无”意思是“无以为名”,即“道”没有办法为它命名,而郭象则认为“道”就是“无”。
我们今天惊讶无中怎么生有呢?实际上有中生有更麻烦,因为这必陷入一种恶性循环,“有”待“有”而生,那最先之“有”待谁呢?“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这种观点非常了不起。王弼也言“道体无”,而郭象则言“道故不能士有,而有者常自然也。”
在郭象看来,“有”就是“自然,如此一来他将“道”和“自然”分别开。郭象虽不言“道”,但颇爱言“理”,因为“理”并不破坏“自然”。天地一切事物虽都有理,但理无穷,人生却不能浪费于无穷之理中。郭象以为顺其自然就是逍遥,殊不知顺其自然也可以是放纵。
人生虽是自然一部分,人生亦有人生之理,而且也不可以人生之理破坏自然,但也不能以自然无穷之理来抹杀人生有限制之理。故郭象虽谈人生之理,但明显不同于庄子。庄子谈人生有消极之处乃不得已,但郭象则是一种顺天顺命的悲观宿命论。庄子的人生乃是经过一番细密功夫追求的一种人生境界,但郭象把这番功夫全都否定了。
魏晋时期人物虽学习庄子,但本质却是郭象,风流乃放纵,而非逍遥。庄子的境界是逍遥游,但不得已还在人世界,但郭象却在人世界逍遥游。当然,我们也不能说是郭象的境界太低,人毕竟还要活着,而时代还不允许有一份洒脱,那么苟且偷生的逍遥也未尝不可。实际上,魏晋时期也确实有过真风流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