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力是个非常有趣的功能,总能依据身边的事实,勾画出各种不同的可能性。我依据想象,试图将身边发生的事,以全新的面貌呈现。静夫人可能是我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一个在外守望的,怀揣爱情却不得不孤独的人。可能是现在的某位夫人,也可能是我未来的爱人……
我愿创造那湛蓝美景的主,给每一位我所尊敬,所爱的人足够的安慰。
我能回忆起的她,常是坐在桌前,一把放了软垫的舒适座椅,木色的台面放满了材料,一盏明灯包裹着,挡住了想要入侵的黑暗,保护着她的恬静。
她是一位夫人,时间在她脸上已经留下些皱纹了,但并不那么惹人注意。她像个以读书为生的人,在我的印象里从来如此,单薄的身躯面对着知识的汪洋,那是人类自古以来都无法全然攻破的城池。
我也想加入,可这是每个人自己的世界,静夫人的世界规整无比,我却似玩闹般,藏匿于每个杂乱嘈杂的角落。
这是黄昏时的她,如此安静,夕阳无限却短暂,引人遐想,像她总能在无意间说出许多你不知道的事一样。你自以为饱读诗书,在她面前却如大部头辞海前的小册子一般,扁平得可怜,只有瞪大了眼睛,吃惊静夫人的见识。
是的,这位夫人一定有不少故事,一切都记录在墙上的相片里,清晨的阳光可以为我们揭晓。
这些相片都是她年轻时的记录,里面尽是她如今不常有的灿烂笑容,几乎可以融化了我心底所有的冰川,不禁让人羡慕照片里的其他人,可以现场领略这般美景。
你看那场日出,透过你被映成了青春的样子。我指着最喜欢的那张相片对静夫人道。她回头望了望那张相片,笑着说,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次旅行。
我和她也是在一次旅行当中相识的,那时我为了自己未完成的编曲,带着那时最宝贵的千把块的设备,想到原野间,废墟处采样。于是蹭着母亲和几位长辈们的旅行计划,出发去往北边的一个小城。
我们坐着一辆略显老旧的保姆车,四五个人散散坐着,车里我只认识两个人,因此路上醒着的时候,基本都依着头听他们谈笑。
静夫人就在其中,因为她是母亲的朋友,因此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不过这次旅途让我们彼此更加熟悉。她像我一样,低着头听着谈笑,偶尔应答而已。
一开始我以为她不善言辞,不爱与人交流。直到我有机会与她单独交谈时,才真正被这位夫人的见识折服。
晚餐后,趁着夜色还没来到,我拿着设备跑到了住所旁边的废墟处录音,黄昏的颜色渐渐变蓝、深邃,蟋蟀随之开始鸣叫,奏出了大自然最理想的乐章。
结束采样后,我装起设备转身要走,却发现不远处的身影,是静夫人。她正静静地用目光追随着最后的夕阳,看到我起身,还向我招了招手。
一场对话就这样开始,直到月光洒满整片大地,星光稀疏,旁边的废墟因此变得神秘。
她说自己在这里是为了等待,等待一起看日落的人,可因为没有提前约定,其他人并没有来,只偶遇到了我。
她还说,自己的一生总在等待,等待开学,等待毕业,等待恋爱,等待结婚,等待他再次归来。
静夫人的口中的他是个风光人物,他们是在大学认识的,从入学开始,他便向这位有着独特气质的女孩发出了疯狂的追求。
那雷动般的攻势她一开始并不很能接受,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处久了,女孩还是发现了他的一些优点,渐渐动摇,开始恋爱,结婚。
“他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虽然不是在经济上比其他年轻人更成功,却总有办法讨长辈们的欢心。”静夫人这样回忆,是因为她母亲在他还一事无成时,就非常喜欢他。在如今的时代,这确实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大概不少做岳母的都无法理解吧。
只是他们如今分开了,他是个热爱表达的人,在各种事情上都忍不住坚持正确,无论对象是谁。
他用笔杆戳破了许多人的伪装,让不少人失去了自己本该有的龌龊机会,于是世界与他并他的一家为敌。静夫人也因此被限制了自由,就是这期间,静夫人习惯了坐在桌前,读每一本他喜欢的书。
“我本来不喜欢旅行的,年轻时的每次旅行都是被动的,要么家人领着出门,要么跟着学校的安排,要么就是他带我去。直到和他一起旅行,我才爱上走在路上的感觉。”
静夫人还在等待他,只是不知道他在哪里,就这样许多年。
回家后和母亲聊起这场对话,母亲边说边抹起了眼泪,她深知这些年静夫人的不易:“她本是我们之中最开朗的那个,自从她丈夫被失踪后,她安静了许多,正配了她的名字。她已经很坚强了,这本该天塌了一般的经历,她一个人承受了许多,甚至拒绝了不少我们姐妹之间的帮助。”
她读书是为了纪念他,她每天认真地生活同样为了等待他,母亲和我都从未见过她为此哭泣。静夫人就是这样,在苦难中让自己强大。
我常和母亲一起看望她,心里偷偷认她为自己的老师,读她推荐我读的书。她喜欢在黄昏开灯后眺望一会儿窗外,望着同那天晚上一样的夕阳,那是金色与红色的光芒逝去后,转为蓝色的深邃。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带走的,离去时,随着深邃的到来,他消失在静夫人的视线中。她说我很像他,因为他也一样热爱知识,热爱表达的人,我以此为荣。
我愿与她一起,读着书等待黄昏,眺望到光芒消失,直到深邃的蓝色出现,等待他在其间即将归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