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想記(二十五)/分不開的兩者——讀《苗族救星》(二)
“這一天,是苗民得見真光的紀念日。”
從興隆廠遠赴昭通城的四位苗族男子,身上背著炒麵,路過溪水邊,就和著炒麵吞服充飢。一路上,小心再小心,生怕別人知道他們去昭通真正的目的。
一九零四年七月十二日,他們到達昭通城,並順利地進入了柏牧師的所在地。他們在這裡待了幾天,直到炒麵快吃完了,才不捨地離去。自此,他們的任務完成了,藉著黨牧師的書信,見到了居住於昭通的柏牧師,並尋得了可以學習文化和學習真理之地。
你可以發現,在接下來的百年中(1904-至今),這四位與聖經基督教會(後來的循道公會)再也沒有太多的瓜葛,就連後人,對他們也知之甚少,如“歷史失真”般。對於將後來的洶湧人群來說,他們就是眾多苗民的先鋒,就像約書亞派往迦南窺探的那十二個人一樣,把昭通的柏格理,細細地講述給了自己的同胞們。隨後,四位男子的同胞們,便絡繹不絕地前往昭通柏牧師處:讀書認字、學習聖經、聆聽聖道。
四位男子的禾場在黨牧師這邊,在當時威寧縣中東部的苗區。他們在內地會建立的教會里服侍,直到肉體生命的終結。
“為道犧牲生命的人”
進入昭通城的苗民多了,就引起了統治者的憂心。
最初的四人,引發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皈依之路”。更多的人,踏遍山水,前往昭通,這樣的行為引來了漢人與土司——他們頭上的管轄著的憂心忡忡。
畢竟,苗民這麼大規模地前往昭通,怎不讓他們不得不想起還未遠去的歷史——陶氏兄弟領導的黔西北苗民起義,這件事還歷歷在目。
那些更為遠去的“成見”,更是無時無刻不在他們的內心掀起波瀾。
再者,他們前往的是在昭通居住傳道的外國人那裡,豈不讓人以為“暗通敵國”呢?
於是,流言開始滿天飛。
“外國人唆使苗民,暗暗把毒藥丟在水井裡,是漢人喝了中毒身亡”,“外國人和苗民秘密商議,陰謀造反,趁機起事”。
各地的地主和土司,便立馬制止自己轄區之內的苗民,不許他們再去昭通。有的甚至遭受毒打、有的被監禁,有的被威脅。“甚至其中有幾個熱心的苗民,為道犧牲了生命。”
有首歌唱:“這條路上我們一起走,這條路上我們手拉手……”,苗民成群結隊地前往昭通聆聽真道、讀書的一路上,大概類似這樣的描述吧!
讓·諾埃爾·卡普費雷說:“謠言似乎是一頭令人吃驚、異常敏捷。難以捕捉的動物,它不屬於任何已知的種類。它作用於人的方式近似催眠術:它迷惑人,征服人,引誘人,激勵人。”
卡普費雷說,謠言的來源“是隱蔽的、具有戰略性的,並且頑強持續下去的神話,因為它既令人愉快,又於人有益。”
這種直接作用在人心之中的話,對人最有威懾力。它可以控制他們,它可以擺弄他們,它可以讓人變得麻木,就像一個木頭人。
有首詩歌這樣說:圍坐在身旁的都是陌生人/我們低著頭,像接受懲罰的孩子/血落在這裡/長出來的都是木頭人。
所幸,在柏格理的努力下,他終於為這些受苦的苗族人解決了當下的困境,制止了這類流言的擴散與繼續危害他人生命。
“開闢石門”
有關於柏牧師在石門坎的種種,我們都已了熟於心。
柏牧師遇見了這群可愛的失落的族群,而這個族群——阿卯,也遇見了福音。(今天週日,我們分享多馬非得看見耶穌手上的釘痕才相信他復活,耶穌對他說:你因看見我才信;那沒有看見就信的有福了。我們這些遇見就信的人,就如耶穌所說一樣是有福的人。)他們的背後,都是因為愛的緣故,聯結在了一起。無論柏牧師給石門坎及其大花苗帶來了多少的改變,最大的改變,就是帶來這地區更多的苗族完成了“點擊石門,進步窄門”的靈魂歸屬與拯救。
一九一五年九月十六日,這位聖徒就此長眠於石門坎,完成了他的工作,向上帝交賬去了。保羅說:“我現在被澆奠,我離世的時候到了。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進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
羅但以理、羅彼得、張朝書、張朝向、楊芝、楊雅各、張志誠、王明道、楊志誠……這眾多的先輩守住了道,走完了自己的路。我們還在路上,還在憂心之中堅持著。
遠去的足跡,被百年的風霜親吻的只剩殘骸。唯有愛與光,常照在山谷溝壑的片片苗區。
“分不開的兩者”
若要說清百年來阿卯社會歷史與思想的變遷,恐怕離不開柏格理這位受阿卯基督徒非常尊崇的外國人了。如果民族的界別僅僅是說著同一語言這麼簡單,那麼,柏不也算是一名阿卯嗎?不過,民族的界別總是那麼複雜,至今學術界恐也沒有同一的令人信服的觀點。王明珂說:“語言與族群或民族的密切關係是不能否定的,但語言的分類與族群、民族分類並沒有一對一的對應關係。”(參見《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增訂版,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
百年來的阿卯(大花苗)歷史,離不開這位傳教士,而柏牧師的一生,也離不開他最後十年生活的地方和這個地區的苗民。人們一提到石門坎、大花苗,便會不自覺地想起柏格理;一提到柏格理,頭腦便自然閃現出這群蒙福的大花苗(阿卯)和那個被稱為“西南苗族最高文化區”核心地的石門坎。
讀完這本小小的冊子,我看到了柏身上散發的魅力:那種自信、堅定信念,完全依靠上帝的信心,無不散發在他整個的生命當中。他的一生,處於不斷行走的旅途中。當走的路,他都走了,我的路,又要如何去走呢?
(在校參加雪地足球時)
(攝於黑龍江省鶴崗市蘿北縣名山鎮黑龍江邊,與長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