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将有君自尔出
牧我以色列民矣
儿时的记忆里,第一首学会的儿歌,是这样唱的: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人,专吃杜鲁门。
两三岁的我,就这样跟着长辈们,一句一句唱着,也勉强理解着其中的意思。前面三句倒好办,唯独这最后一句,小脑袋瓜实在是懵懵懂懂,想不明白这老虎为何偏偏要去吃杜鲁门?这杜鲁门又究竟是圆的还是扁的,是甜的还是酸的,好吃不好吃?
几年之后读了点书,才发现这杜鲁门不圆也不扁,不甜也不酸,乃曾经的美国总统是也。他在罗斯福总统过世后受命于危难,又果断用两颗原子弹打服了小日本,终使其举手投降认了怂。算起来,也该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才对。只可惜,后来因为朝鲜战争和咱结了梁子,弄得几十年过去之后,八零后的我还要在儿歌里放一只老虎去吃他。
想来这日光之下的世界,原本就:是敌是友转眼间,唯有利字摆中间。
杜鲁门好不好吃,该不该被吃,能不能做成腊肉长期保存了慢慢吃,最好还是以官媒报导为准,反正我是没有发言权。至于儿时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可吃之物,除了妈妈做的菜,就得首推小浣熊干脆面了!
撕开塑料包装袋,把里面的油炸面饼揉它个稀碎,再撒上一包调味料(其实就是加了盐、味精或其他某些不知名香辛料以及添加剂的辣椒面),最后再抖落抖落拌拌匀,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就是它的食用方法了。
按照如今的标准,这干脆面显然是标准的没营养垃圾食品。但儿时的味道如今回忆起来,却依然还是会让我口舌生津啊!
话说回来,当初全国上下追着吃干脆面的孩子们,有几个真是为了吃面呢?还不是熊娃之意不在面,而在面里卡片也。
那时为了推销产品,生产商在每包面里都会附赠一张印刷着各种人物形象的卡片,以此激发出无数傻孩子的收藏欲望。尤其是其中曾发行的那套由一百零八张卡片所组成的《水浒人物卡》,简直就是一代孩子的童年执念啊!
为了集齐这样一套卡片,无数傻孩子前赴后继吃面不止,更有来自土豪家庭的孩子,是只要卡片不吃面,撕开包装拿走卡片就顺手把面饼扔掉。那动作,可比如今喝酸奶不舔瓶盖潇洒多了。简直就相当于喝酸奶只舔瓶盖!
再后来,有人终于从中发现了商机,把卡片盗版印刷出来直接拿到学校周边去买,一时间也是生意兴隆。想想也对,咱毕竟是文明古国,这推销盗版,也得从娃娃抓起不是?少小不盗版,老大徒伤悲。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盗则国盗。少时一盗,大必了了!
无论怎么说,对当年的傻孩子们来说,与其让自己一口一口嘎嘣嘎嘣的去吃出个卡片(而且永远也收不齐),倒不如直接花俩钱买几张来凑数。于是乎,就连我,也曾托邻居小伙伴帮忙买过几张。
只不过,看着那远不如厂家正版的,印刷粗糙的盗版卡片,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甚至彻底没了集齐它的兴致。后来终于连干脆面,也干脆不再吃了。
童年里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卡片,早就不知被老妈倒腾去了哪儿。从此相忘于江湖,唯有梦中再把玩。
与干脆面卡片一起神秘消失的童年神器,其实还有另一种游戏卡,那就是老式游戏机里的游戏卡。
所谓老式游戏机,直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它的正式名称该叫什么。只听说它最早是由日本任天堂公司所发明,此后便风靡了全中国。
一台比如今的童书大不了多少的机器,两根电线连接着游戏手柄,外加一根连接线插入电视机后面的插孔,最后再把一个手机大小的游戏卡往上面的插槽里一插。游戏开始!
对于那时的孩子们来说,游戏卡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两块塑料外壳夹着一张集成电路的芯片,居然能在电视机里幻化出那么多丰富的画面,带给自己那么多的快乐。科技带来的童年乐趣,第一次进入到中国儿童的实际生活中。
魂斗罗、双截龙、超级玛丽、冒险岛、功夫、坦克大战……如今能想起来的,除了这一款款游戏的名字,还有那些游戏里的音乐。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学。连打游戏机也不例外。故此,为了把那一个个游戏都打通关,我还专门买了本书,好像是叫《通关秘籍200条》什么的。要么是100条?忘了!
记忆里,它似乎是第一本(其实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本)被我彻底翻烂的书。正是因为有了它,我知道了怎样才能让魂斗罗有30条命,知道了怎样才能让超级玛丽顶到隐藏的蘑菇,也知道了怎样才能在双截龙里,踢出漂亮的旋风腿!
那些童年的简单快乐啊,真的曾经让我废寝忘食过。
至于比打游戏机更让我废寝忘食,朝思暮想的童年极致快乐,就得说是阅读《童话大王》这套月刊了。
记得那时每月拿到它,我都会在心里反复默念着:“慢点看慢点看,还有一个月呢。”可结果基本上还是一小时内把它全部读完,然后就只能傻傻等待下个月的到来。
1985年创办的《童话大王》月刊,只专门刊登郑渊洁先生一个人的作品。在此后25年的时间里,其发行的数字超过2000万字,杂志总印数逾亿册,而在它的极盛期的1988年,每月发行量都能超过100万册!
至于说到这位凭一己之力,为一本期刊撰稿25年的郑先生,也真称得上是个性情中人了。
他强烈反对以分数和考试成绩论优劣的教育观念,主张尊重每个孩子的天性、创意与独立思考能力。也因此成了无数孩子心目中的知心大叔,和无数老师家长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极其大胆的提出了青少年性教育问题和安全教育问题,并不惜直接在自己的作品中,以文学方式补上这一课,故此也被某些卫道人士贴上了儿童不宜、教坏小朋友的标签。
他对中国的现行教育体制、教育理念和学校风气都进行过犀利的批评,并身体力行让自己的儿子小学毕业后直接退学,自编全套教材给儿子上课,也算是在家教育的一位前辈了。
对如今的我来说,虽然对郑先生的某些观点和做法并非全然赞同,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儿时的我读郑先生的书,不仅获得了巨大的童年乐趣,更称得上是某种最初的人生启蒙。其中某些话语,更是唯有经过一些人生历练之后,才能真正懂得其深意。
以下抄录几条当时不觉得,如今越想越觉得深刻的句子,算是另一种童年回忆吧——
※孩子把玩具当朋友。成人把朋友当玩具。
※教育不是管理,是示范和引导。
※其实每个人都是井底之蛙,区别只在于井口大小。
※理屈词穷的时代已过时,现在是理屈词富的时代,越是没理的人越喋喋不休。
※有的人生像美酒,时间越长越香醇;有的人生像污水,时间越长越混浊。
※法律如果有弹性就成了怂恿罪犯的酵母。
※贩卖正直的人最不正直。
※人活在世界上,往往会有人找你的碴。本事越大,找你的碴的人就越多。没人找白痴的碴。
※当官的乐趣不在于说对了部下听,而在于说得不对部下也得听。
※不会摇尾巴的狗在这个世界上是无法生存的,除非你不当狗。
※电视台如果说真话就是光临观众家的天使,如果说假话就是夜入民宅的小偷流氓强盗。
※真正的快乐都是免费的。
※顶级理财是拿自己挣的钱从事慈善事业。
※做一个因为你的存在而让别人感到生活更美好的人吧!
怎么样?你是否也会如我一样,虽然童年记忆里依稀仿佛读到过这些话,但直到如今成了中年大妈或油腻大叔,才终于认识到它的深刻,甚至悲哀呢?
前些年,偶然在一些电视节目里见过郑先生的身影。没有想象中犀利,但幽默、从容与睿智却依旧。再后来,听说他因无法容忍某些童书作者利用学校强行推销自己作品,而他又多次投诉无门的现象,便愤然退出了一般人不敢惹的中国作家协会,成了位体制外人士。
如此看来,今后这位郑先生上电视的机会大概是越来越少了,毕竟官媒官协都姓官,一伙儿的。它们本是一家人,关门好做事,哦不对,是关不关门都好做事。
提起电视,前几天有机会问一个七八岁的小女生,你们现在都看什么动画片?她答了个《舒克贝塔》算是把我惊着了。怎么这都过去几十年了,傻孩子们还在看郑先生的《舒克贝塔》吗?后来查了一下,发现是近年翻拍的,我寻思着要不要也在网上看几集回忆一下童年。后来想想还是忍住了,实在是怕一不小心让改编给毁了童年。毕竟,这是一个无所不可的新时代嘛。
说起动画片,前不久盯着老妈按遥控器,随意收到一个台,里面正在播的动画片,似乎是一部抗美援朝老电影改编的。虽然时光距离我的童年又过去了三四十年,虽然展现方式从黑白老电影变成了三维卡通片,但画面中、故事里的志愿军却依旧如当年一般,个个是浓眉大眼高又帅,武艺超群枪法准;美国佬也还是个个又傻又呆又猥琐,邪恶愚蠢加胆小。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这话,真的一点都没说错。
只是不晓得,如今的孩子们是否还会唱一二三四五的儿歌,是否还会有小浣熊和魂斗罗带给自己的简单快乐,是否还会有那么一个人和那么一本书告诉他:
父母说的和老师说的未必都对,上帝给了你一个脑袋,是希望你自己去思考。
原话忘了,大意如此。
其实,童年里的许多事都忘了,只不过大意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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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肉体和我的心肠衰残,但上帝是我心里的力量,又是我的福分,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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