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草稿箱里的“归来(二)”,我不禁哑然。计划的归来N篇,在“一”之后就停摆了。如今再续时,我已然回到北京,真是归去来兮。一声嗟叹惋惜,不如拾笔补记些许吧。
北京的春天已经老了,一片一片落红,一树一树憔悴,倦容迷迷。倒是没头没脑的杨花柳絮,沸沸扬扬地飘过街巷,落到沟渠,飞进人家,命运那般不定。
家乡的春,年轻于北京,可也架不住猝不及防的寒流。一夜之间,开得正盛、暗香脉脉的李花,漫天寒霜下,一地零落,也未老先衰了。
我爸的小院有点空地,我说北京的玉兰花真美,弄一棵回来种上,怎么样?翻出玉兰花的照片,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般描述。
我爸说:开花就要结果,与其不结果子,热闹十几天,有啥用?!
好吧,我望着窗外,没有话了。我已经移植太久了,也许已经淡忘这块土地的语言,这里的艰难、喘息、贫困和无奈还在。他们需要的是桃李满园、果实累累,不是一树玉兰、满枝琼瑶。
那天天气预报一说寒流时,我爸就叹气,说:“李子树正开花,又冻了!”我妈说咱也不种地了,管它呢。我爸“哼”一声回应,满脸无语。
去年夏天,白大爷来我家时说:“闺女,现在的政府真好啊!每个月给我们这些老人二百多块钱,病了住院还能报销点医药费……”我说好好好。想到城市居民的待遇,再看父老乡亲的二百多块钱,我不知该说什么。
农民晚景不定,全在儿女是否孝顺。老人如同老树一样不再结果,丧失了劳动的能力,成为家庭的负担。有的老人手里没有钱,更是凄苦。听我妈说,有些儿女,把政府给老人的二百多元钱还强占了去。老人敢怒不敢言,巴巴地苦着。
晚饭后和我妈散步,走去大片大片的果园。看着昨天还一树清白的李花,如今花容尽毁,满枝萧然,我叹口气。我妈每走到一处,就说,这是谁谁谁的园子,啧啧啧,又没有收成了,唉!
不一会儿,来到了我家的园子旁,邻家大叔的那棵老海棠还在。小时候我曾在这里玩耍,那时这树风华正茂。春天里,海棠叶子先冒出,等李花快谢时,粉白的花朵热闹地开了,被绿叶衬得分外娇艳。秋天时,大叔一筐一筐地收海棠果,卖一些,还要在地窖里储一些,等过年时,端出来解馋。我好羡慕!如今,海棠树犹在,枝疏叶稀花无踪,只是还活着。
我爸说的在理,在农村,种树就盼着结果,如同养猫是为了捕鼠,养狗是为了防盗。生活的实况让他们就像这棵老海棠,倾尽所有开花,竭尽全力结果。至于美,成了附赠品,而且,他们常常无暇顾及,忘记驻足欣赏。久了,竟然视而不见了。
2020/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