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拍同吟】以琳：闲话《清平乐》中的内侍

国产历史剧，从来不太敢当作历史看，戏说成分太多，也曾被斥为带偏了国人的历史知识。然《清平乐》虽不乏文学加工，倒也大体符合史实。

不过追剧归来，似乎并不太想说这个话题，倒是对剧中的内侍形象感觉有话要说，而重点想说的则是茂则和怀吉。

“仁宗盛治”是中国封建王朝中少有的祥和太平盛世，及至今日，依然是许多人心向往之的黄金时代，不止是国人，甚至国外的汉史学家中亦不乏其人。观仁宗治下四十二载，似并无显著的丰功伟绩，然却能追谥“仁宗”，其最大之“仁”莫过于体察下人，予民养息。就皇帝身边人而言，感情犯禁的内侍得蒙宽仁以待，且能于困境中全力保护并量才而用，让他们在不幸残缺的人生中也能活出有价值有意义的人生，此乃大仁也。

宦官茂则犯禁爱上皇后曹丹姝，成为仁宗被迫所立之后的蓝颜知己，于皇后遭冷落误解而不得皇帝之爱时安慰关怀，于面临危险时奔走解困，更于皇帝误解时善言劝谏，虽与皇后双双心知肚明，然始终隐忍克制。聪明的皇帝觉察后心生嫌隙，同样聪明的茂则便自请外放，因为他深知：离她越近，最终会离她越远。

茂则心性，内敛而深情，挚于爱情亦忠于帝王，遵于礼仪，一生不曾放任流露，却也得以长久陪伴，成为陪伴心爱之人走到最后的那一个。能有如此结局也与曹丹姝的心性紧密相关，两人都是懂得发乎情而止于礼的人，所谓心性成熟之人。

宦官怀吉与公主徽柔则不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徽柔任性而倔强，执着追求所爱，亦敢于对抗皇权父命，拒绝自己所不爱。敢爱敢恨的性情注定了其一生的坎坷命运。怀吉则从小服侍公主，当公主陷入危境时，他一心只想保护她，单纯的心思不知人言可畏，终被指责为离间公主与驸马感情的别有用心者。仁宗虽极力保护，但终究不能无视他与公主之间这种似爱情非爱情的情感，毕竟他是一个宦官，他们的情感是违背伦理的，也注定是无法长相厮守的。据正史记载，公主回宫八年后抑郁而终，时年33岁。怀吉从此也消失在了史书中，正应了那句话：影子在公主脚下。他的存在随公主而生，亦随公主而逝。

任何一个时代，即便政治多么清明，经济多么繁荣，文化多么自信，都不能避免个人命运的跌宕起伏。才华横溢的内侍茂则、怀吉不能避免，众星捧月般的公主亦然，就连贵为皇帝皇后的赵祯与曹丹姝亦不可避免。是个社会就必然会有一些需要达成共识并共同遵行的纲常规矩，而规矩之下难免有太多悲情，亦如欧阳修在针锋相对的殿上所言，无论皇上、公主、驸马还是内侍梁怀吉，其实都没有完全的对错，只是一群可怜之人而已。

今天的社会亦然，尽管民主、人权这些观念已深入人心，成为普遍被尊重的共同理念，人们对待多元文化也日渐包容，但人们终究逃不脱一种文化属性带给自己的宿命，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譬如，从封建时代对不守妇道之女子的沉塘惩戒，到今天对同性恋的立法认可，差距不可谓不大，然而，沉塘女子无法摆脱她对爱情自由的追求意志，同性恋者亦无法逃避艾滋病的威胁。即使再正常不过、循规蹈矩的爱情，也同样难以避免七年之痒、中年危机这样的爱情机理。

古人是智慧的，发乎情而止乎礼，给了情感以尊重，亦给了规矩以出口。只是，又有几个女子能如丹姝般识大体，又有几个男子能如茂则般隐忍克制，设想茂则若不是宦官呢？他们是否还会如此处理他们之间的感情，终身只以君臣相守相伴呢？更何况有人要过程更甚于结果，如敢爱敢恨的徽柔公主。

爱情，就是这样一个让人要死要活的东西，自古至今，在它的悲情与真挚中起伏跌宕地闪耀着迷人的光芒，人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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