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得很,在朋友NICK推荐完《被压迫者的教育学》之后,我在读《虚无主义》时意外地读到“学校里的虚无主义”这个小节时,发现作者格尔茨同样对保罗弗莱雷的观点赞不绝口:
缺乏真正的学习,这对学生、教师乃至整个社会来说,都是有害的。教育的银行模式虽然有助于维持社会现状,但有害于社会的未来。正如尼采所警告的那样,维持现状只能导致社会停滞,并最终导致社会解体。就像娱乐那样,教育能够让生活变得更容易和更稳定些。但如果成长需要挑战和不确定性,那么一种容易和稳定的生活就只是一种缓慢而稳定的死亡。换句话说,这样一种生活是虚无主义的。
当我们在设想一种更贴近人性的教育方式时,我们不仅是在追问教育该如何展开的外在形式问题,或者该如何为着如何通过教学方法的调整让学习变得更有趣味、更富有交互性,我们更是在进行一种更具有颠覆性,同时也是更具有前瞻性的教育想象和实践。我们不是在考虑21世纪、22世纪的教育,没错,我们要想得到假如给我们400年,我们会做什么事情?
所以,任何激动人心的对教育社群的构想最终都离不开“人”这个最最宝贵的主体,离不开对“道”的追寻和体认。文学批评大事乔治.斯坦纳在《大师与门徒》中掷地有声地表示:
真正的教学一直被认为是一种神圣的举动。老师就是个聆听者和传信者,让他所启发、教导的对象能够掌握到他所启示的“道”(LOGOS)。认真的教学也就是要去触及人心最重要之处:这是在探寻孩童或成人人格的敏感深处;大师如率领强军入侵,强力打开心扉,彻底破坏一切,以利廓清重建。而拙劣的指导、陈腐的教学、只以功利教育为目标的教育方式,无论有意与否,都是极具毁灭性的:
这种教学方式从根本处摧毁了希望。糟糕的教学,说的平实些,是谋杀,说的夸张些,则是罪过。这会贬抑学生,将教学内容限缩为灰败的空洞。这样像在孩童或事成人的心中,用“无聊”注入最具腐蚀性的强酸,用“无趣”灌入令人发闷的胀气。可能由于某些受挫的教师心存报复,使得千百万人都因死板的教学而丧失对数学、诗意、逻辑思考的兴趣。
反教学几乎成了一种普遍规范,能在学生矇昧灵魂中点燃明灯的好老师,比起艺术家更为难得。然而,在训练学生身心的学校教师中,能明白至大关键何在,能明白信赖和脆弱的相互作用,能明白责任与回应的有机融合者,却是少之又少。
据我们所知,在我们寻求指导和榜样的学校中,绝大多数老师都可能只是面目较为亲切的掘墓人。他们勤于使学生沉沦至与他们相同的冷漠倦怠。但真正的大师,却并非遥不可及的浪漫幻想或泡影。真正的大师可能只是在偏远学校的老师,但却能启发孩童的天资,真正作育英才。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强调真正优质的教育在民间的意义所在。我们可以用更柔软、不那么大声疾呼的方式,撤离喧嚣、虚无、充满死亡气息的教育现场,我们重返生活的舞台,把游戏、自发性想象、与人交往、与自然亲近、与诗意相互激荡视为教育理所当然的场域。
我们活在末世性的盼望之中,看啊!黑暗笼罩大地,幽暗遮盖万民,我们却举头看到晨星闪耀在东方。我们期待,这新的教育想象,能不再忽略人的可贵,不再漠视思考的乐趣,不再轻忽情绪的重要,不再依赖人的能力。我们正在为此做梦。
来吧,我们一起拿起一本诗集,一同走进深秋的街头,举起一片落叶,一同默想那名为“盼望”的教育。我们为此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