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武汉,几千名医护人员被感染倒下,医院人满为患,一床难求,城市满了凄厉的呼喊。
像常凯一样,很多人求医无门,悲怆而无望地离开了世界。
也有人殚精竭虑,穷尽心力,极力发出绝望的呼求。
这其中,就有人所共知的“武汉敲锣女”。
我们佩服她顽强执着的求生意志,也为她母亲第二天找到病床,最终获救而感恩。
她母亲的最终获救,背后有无数人的疯狂转发、接力呼救,和爱心支持。
而作家方方,无疑是影响和帮助最大的一位。
然而,就在近日,因为微博提到了这名”武汉敲锣女”,方方却被其狂怼,甚至侮辱。
很多人想到了我们小学生都耳熟能详的故事:农夫和蛇。
“武汉敲锣女”的家人,是否因为方方和无数个网友的呐喊接力而获救?
获救的病人和家属,是否应该向那些素昧平生的救助施恩者道声感谢?
即便佛家也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更何况深处绝境之时的武汉呢?
每一个接力救助者,他们不止息的爱心,都应该被深深铭记。
而今,获救不足三月,为何“武汉敲锣女”就开始反目成仇,兵戈相向呢?
我想起了《菊与刀》这本书提到的日本人的民族性格。
在过去日本人的观念里,恩,就是承受的负担、债务。接受别人的恩,相当于欠人利息,被接受者有种不快的自卑感。
生命之恩,太过沉重,更是“难以报恩于万一”。
猝然被动受恩,令人反感,受恩者深感羞愧和耻辱。
过重的恩情,欠恩者无法偿还,会惹出麻烦。
“武汉敲锣女”的故事,发生在2020年春天的武汉,不是十九世纪的日本。
中国的传统文化,虽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古训,但也并没有对受恩者形成强迫性的道德压迫,更不曾让受恩者受辱。
那么,“武汉敲锣女”,何以不仅没有片言只语的感恩之心,反而对方方如此恶语相向,甚至发出羞辱之词呢?
即便没有某些媒体常见的夸张的感恩戴德,也断不致于反目成仇,对施恩帮助者大肆攻击。
更何况,方方和她并没有私人交往,对她只有大声疾呼的救命之恩,根本没有任何伤害。
不可否认,一段时间以来,在多方力量的推波助澜之下,方方遭受了来自各方的轮番恶毒攻击,很多人骂她卖国、汉奸,和方方联系密切的学者、文人也被波及。以至于在《方方日记》搁笔月余之后,方方又不得不重新站出来,对海外出版之事进行解释。
攻击方方是汉奸、美帝走狗的人们,不知道是否读过书中这句话。
方方今天的遭遇,让很多人敬而远之,生怕惹上了方方这个“麻烦人物”,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成为自己的负面资产。
急欲与“麻烦人物”进行切割,撇清干系,等于甩掉自己的包袱。哪怕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亲人。
武汉敲锣女的行为逻辑,也许可以从中得到解释。
几年前,文革“弑母者”张红兵,为自己的罪恶公开发出忏悔,为自己亲手写出“枪毙方仲谋”,告发母亲方仲谋致其被枪决而悔恨不已。
当年的张红兵,除了对“阶级敌人”极高的政治觉悟,还有“我甚至认为这是一种解脱。政治包袱终于甩掉了”的自保意识。
张红兵和他父亲张月升,深怕“反革命分子”方仲谋会影响到自己的生命。和母亲、妻子一刀两断,将其主动告发,正是为了自保,为了自己的安全和利益。
讨论今天的“武汉敲锣女”,是否可以从张红兵父子的行为中看出端倪?
《耳语者:斯大林时代的苏联私人生活》,讲述了另一个版本的背叛故事。
戈洛温家族居住在农村,是农民传统的坚定捍卫者,相信私家耕作的权利。
尼古拉是戈洛温家族的家长。
科里亚·库兹明的父亲很穷,酗酒无度,经常向村民乞求生活用品。
尼古拉可怜科里亚,让他去自己家的皮革工场工作多年。
1927年,科里亚加入共青团。同时,斯大林开始推行农庄集体化。
尼古拉拒绝加入。
科里亚对尼古拉反戈一击。
科里亚带领同伙四下串联,鼓动最贫穷的农民加入战斗,抵制“富农”和教会的反革命影响,投送匿名控告信。
尼古拉被村苏维埃开除,定为“富农”,被剥夺公民权,财产被没收榨干。
因为科里亚的控告,尼古拉被判刑三年,两个兄弟被流放,长子被捕,成为古拉格的劳工。妻子和几个年幼的孩子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1953年,戈洛温一家已从西伯利亚流放回来,和科里亚住在一个镇上。
斯大林去世不久,科里亚去探望尼古拉夫妇,请求他们宽恕自己对尼古拉一家的指控和迫害。
尼古拉夫妇原谅了科里亚,并邀请他搬到自己自己居住的地方附近。
尼古拉的妻子说:“真正的基督教徒应原谅自己的敌人”
科里亚定居在戈洛温家的隔壁,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羞耻。他常帮戈洛温家跑腿,试图赎罪。
周六,他与尼古拉一起去公共浴室。周日,他与尼古拉夫妇一起去教堂。
去世后,他与尼古拉夫妇都埋葬在同一块教堂墓地。
科里亚曾经指控迫害自己的恩人尼古拉一家,但他后来认罪悔改,请求宽恕原谅,最终他获得了尼古拉夫妇的原谅,获得了心灵的平安。
而我们很多国人,并没有科里亚那样的宗教情怀,也很少有人为自己的罪恶仟悔,更不用说请求被害者宽恕原谅。
司空见惯的是,对罪恶拼命掩饰,佯装从未发生过。
即便被当面揭穿,有的人还是矢口否认。
更有人会说,那时候很多人都这样。要怪,只能怪那个荒诞的时代。我也被骗了,我也是受害者。
又一次,历史成了背锅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