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23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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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唐说| 每个人 都是一面镜子

每个人,都是一面镜子,可以映射出周边的镜像。


有时光明,有时黑暗;有时温暖,有时冷漠;有时美好,有时丑陋。
 
有人说,假如你光明,周边便不黑暗。
 
圣经说,光照进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这黑暗,常常源自于我们人性的罪恶。
 
因为罪恶,我们仇恨,我们愤怒,我们为罪捆绑,不得自由。
 
1
 
但我依然期望,即便黑夜无边,天际仍可透出一丝光亮。
 
这光亮,透着温暖,也透着盼望。
 
如果你有怜悯,便能聆听到卑微无助的叹息;假如你有爱,便可触摸到悲伤者的孤独和痛苦。
 
这光亮,让我们在漆黑的夜里不会感到孤独,在漫漫长途中不会疲惫,在精疲力尽之时还有勇气呼喊,在痛苦无助时还能得到安慰。
 
在污浊得透不过气的时代,看到璀璨夺目的星斗,我们不会觉得孤单,因为我们知道谁与我们通行。
 
2
 
狄更斯在《双城记》里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那是1859年。而今已是2020年。
 
但跨越2020年,新年前后带给我们的,更多的不是温馨的记忆,而是令人绝望的凶杀。
 
圣诞节当天,民航医院杨医生被害。新年刚过,1月2日,西安第66中学又发生一起命案,55岁的值班女老师周某娟被该校高三学生李某某捅成重伤去世。
 
在一个急速发展的时代,什么让我们充满戾气,残酷无情,可以凶残地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几年前,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今天已经变得日渐富裕的我们,何以变得如此愤怒?这愤怒有时让我们完全失去理智,沉侵在报复和杀戮的仇恨里不能自拔?
 
3
 
凶案的发生,是一个社会的悲剧。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短时间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希望探讨悲剧背后的原因,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做为病人家属,我希望医护人员的安全得到保障,医疗环境能得到彻底改善,医疗制度能尽快调整。于是我写了《民航总医院杨医生被害案,谁酿成了这样的悲剧》,我同时谈到了台湾的医保制度。
 
出乎我的意料,文章发出不到半天,就因为多人投诉被删了。
 
在对凶手孙文斌一片声讨之时,有人开始关注患者的家庭情况,“中国新闻周刊”、“财经”杂志先后对患者家属进行了深入调查,公众看到了孙家子女的真实生活状态。和传言的背景深厚不同,患者只是一个农转非人员。
 
医生被害后,多方媒体发声,追索真相,求问缘由。我希望从一个患者角度的角度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受,于是我又写了《伤医案的背后病人的绝望》,对孙文斌行凶后各种媒体传播的信息进行了梳理,对编造患者家属不实信息的做法提出了批评。
 
文章发出后,我受到连篇累牍的攻击,而来自医生群体的反应尤其让我吃惊。很多人指责我吃人血馒头,为凶手辩护,不体谅医生的辛苦。有人不断侮辱谩骂,甚至有基督徒医生使用诅咒性的语言攻击我。
 
令我诧异的是,当伤医事件接二连三发生,对伤医背后的深层原因进行探讨,批评编造不实之词抹黑患者家属的不良性为,怎么就和支持凶手画上了等号?怎么就成了不体谅医生,吃人血馒头?
 
在愤怒的大众群情汹涌之时,理性的讨论显得尤其困难。
 
以不实之词攻击伤害病人和家属,同样损害了医生的形象和声誉,
 
因为有人发起投诉,到了下午,第二篇文章很快也被封杀了。
 
4
 
很多人质疑我不分黑白,质疑杨医生的好口碑,为凶手辩护,挑拨双方的矛盾,拉仇恨,蹭热点,吃人血馒头。
 
我两篇文章确实没有像很多文章一样,将重点放在讨伐凶手上。在我看来,讨伐凶手,同情被害医生之后,更需要探讨这起悲剧发生的深层原因,极力避免此类悲剧的再次发生。这恰恰是当下思考和检讨的重点。
 
很多人简单地将问题症结归因于医保制度。我希望医疗界能做进一步的深层思考,在目前医保制度短时间无法改变的大背景下,如改进和努力,才能更好地保护医生,避免更多的暴力伤害。

我们是否可以借鉴国外的做法,在制止暴力伤医事件时尽快制定完善制度,而不是让医生个体在前面冲锋陷阵?
 
我不希望因为愤怒而对患者家属污名化,无端伤及凶手之外的患者和家属。悲伤之时,杨医生的家人需要爱与怜悯,患者和家属同样需要关爱。
 
有的人将凶案原因归结于凶手个人的残忍、偏执。这种简单化的做法有利于公众情绪的宣泄和释放,但并不利于问题的解决。

在目前的体制下,医院的管理和衔接可以有能力做的更好,而不是将所有的问题和风险直接转嫁给身处急诊一线的杨医生。
 
体制之外,我谈到医德医风,作为病人家属,我提到了收红包,医生辱骂病人等医德问题,希望作为个体的医生重视这些问题。
 
很多人攻击我不了解医生的辛苦,在污蔑医生队伍。有人说回扣不涉及违法犯罪,收红包更不是普遍现象,不要进行群体攻击和抹黑。有人说对国内医生不满意,你可以挣钱出国啊!公立医院不满意,你可以去私立医院、莆田系医院啊!
 
我在文章里从来没有说收红包是普遍现象,更没有对医生群体进行评判。因为我见过医生收癌症病人家属红包,我感觉很不好,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我从不否认医护人员的辛苦。和医生打交道这么多年,我深知医生工作的艰辛。但我依然觉得,工作艰辛不能成为个别人行为不良的借口。
 
我更愿意相信著名心血管病专家胡大一的意见,“大家一定要坚信,绝大多数患者是忍耐、理性的。杀医这样的严重事件毕竟是有偶然性的。其发生某种程度上也取决于某些患者的社会地位、性格,他们可能有暴力倾向,或者走投无路,豁出去了。”

5
 
医疗市场化后出现的问题,不可能由医院一方解决。正如教育市场化出现的问题,不可能由学校解决一样。医生和教师群体,都承受了很多本不应当自己承担的压力。
 
几年来,高校教师性骚扰学生、学术造假、论文抄袭屡屡被曝,高校声誉严重受损,教师的形象一落千丈。
 
因为学生举报,老师下岗的也不鲜见。中学老师被打,幼儿园老师被打被害的也有多起。
 
但我很少看到教师群体集体声讨,很少看到教育界的自媒体联合发声,要求维护教师权益。更多的时候,是社会公众舆论在主导。对于教育界的丑闻,很多高校教师、学者不仅没有护短,反而严厉抨击。
 
西安中学教师被害,已经过去两天。同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同样一个残忍的血案,舆论似乎很快遗忘了。
 
中学老师的压力之大,和很多行业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他们的收入,也未必能高到哪里去。西安第66中学周老师罹难的新闻,为何没有人集体站出来声援呢?
 
也许中学老师势单力薄,也许有人觉得这是一个孤立事件,也许有人觉得中学教师没有那么重要。
 
医生关乎生命,教师关乎学生的灵魂。周老师的被害,为何如此风轻云淡,波澜不惊,没有人为她大声疾呼呢?
 
6
 
1991年11月1日,美国爱荷华大学的中国博士留学生卢刚,开枪射杀了3位教授(包括自己的博士生导师)和副校长安-柯莱瑞,以及卢刚的中国博士同学山林华后自杀身亡。一时间,卢刚事件震惊了美国。
 
11月14日,受害人安·柯莱瑞的3位兄弟以她的名义捐出一笔资金,宣布成立安·柯莱瑞博士国际学生心理学奖学基金,用以安慰和促进外国学生的心智健康,减少人类悲剧的发生。
 
安·柯莱瑞的家人通过媒体发表了一封致卢刚家人的信,以宽容的态度希望能分担彼此的哀伤。信中说:
 
“当我们沉浸在沉重的悲痛中时,我们也在我们的关心和祈祷中记念你们——卢刚的家人们。因为我们知道你们也一定沉浸在沉重的悲痛中,你们也一定和我们一样为周末所发生的事所震惊。安妮相信爱和宽恕。我们也愿意在这一沉重的时刻向你们伸出我们的手,请接受我们的爱和祈祷。在这悲痛的时刻,安妮一定是希望我们心中充满了怜悯、宽容和爱。我们清楚地知道,此刻如果有一个家庭正承受比我们更沉重的悲痛的话,那就是你们一家。我们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与你们分担这一份悲痛”。
 
也许我们很多人做不到安·柯莱瑞的家人那样的爱和宽容,但我希望我们能够放下仇恨,因为仇恨也同样伤害了我们,腐蚀了我们的灵魂,使我们不得自由。

我一直记得南非总统曼德拉的那句名言:当我走出囚室迈向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时,我已经清楚,自己若不能把痛苦与怨恨留在身后,那么其实我仍在狱中。

今天,我们需要有勇气面对真实的医患关系。

正如传教士创立中国现代医院的初衷,是爱与怜悯。同样,当下医患关系的改变,需要的不是暴力和仇恨,而是爱和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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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效中 蒋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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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公义,追求自由,聚焦社会与文化领域的公共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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