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览我的公号“匝说”后台,发现自2016年6月5日启用这个公号以来,我居然刊发了600篇文章。真是让我吃惊。5年多时间,600篇,其中五分之三以上是原创文章,不多,也不少。当此之际,有些感慨,略记如下:
1.浏览这些年我写的文章,可堪告慰的是,我做到了“修辞立其诚”,没有曲学阿世,没有写违心之言,没有让自己和家人蒙羞。
2. 不过,虽然我写的都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我没把真话全都写出来。至于原因,我相信读者都知道,也能谅察。
3. 就思想观念而言,这5年,我变化很大,其中尤以2019年为分水岭。此前,我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此后,可以算是一个保.守.主.义者。更确切地说,我并不愿意用任何“主义者”来定义自己,也不愿意用任何头衔、职业来定义自己。
4. 我是学者吗?如果学者仅指学习者,我承认我是,但狭义的学者指的是研究学术的人,我并不愿意以此自限,我讨厌研究饾饤之学,尤其讨厌“术”之一字。我是作家吗?没写过拿得出手的小说、诗歌、戏剧、散文,哪好意思自称作家?媒体人呢?曾经是,但中途又不是了,至于现在,也不太好说,因为首先存在一个如何定义“新闻媒体”的问题。思想者呢?这是我一度给自己的定位,但现在我的看法也变了。因为,所谓思想,不过是对真理的领受和处境化。所谓思想家,不过是利用逻辑把一堆想法系统化,但这不能证明其合乎真理,反倒可能自欺欺人。所以,就算是思想家也没什么了不起,又何必给自己一个思想者的定位?
5. 如果非要给自己一个定义,我宁愿说自己是一个求道者,并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行道者。能做到什么份儿上?关键看天命。我越来越相信天命。
6. 回头看自己这些年来的文章,我实实在在地说,我以前的不少观点,我自己现在已经不认可了。这些年来跟随我一起思考的读者,很容易发现这一点。也有不少我当年的读者,不认可甚至反对我现在的观点。当然也有很多新读者,非常认可我现在的观点。对我来说,我当然更认同自己现在的观点,否则我为什么还要写呢?不过,站在一个超越的角度,我也不能说我当年的观点就错了。准确地说,现在的我并非推翻了以前的我,而是成全了以前的我,正如爱成全了律法,而不是废除了律法。
7. 写了几十年文章,总是问自己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写文章?换言之,写文章有什么用?文章能改变什么?老实说,以前我并没有想清楚,只是朦朦胧胧地觉得,它能够改变点什么。在一个空乏而又焦躁的时代,我曾试图用尖锐、犀利的文笔扎破时代的脓血。我努力追求钢钉似的力度和游标卡尺似的精准度,我曾认为自己高扬的是公义的大旗。现在我认识到,这样做其实也是虚妄,因为我怎么保证自己秉持的就是公义,而不是自以为义?更重要的是,这种想法体现的是理性的僭妄。说理,即便逻辑清晰、表述精准,就一定能说服人、改变人吗?对此,我不仅越来越怀疑,甚至根本认为不可能了。真正的改变,是灵魂的改变,而不是思想的改变。思想往往是计较、计算的同义词。思想的后果,往往是待在原地。而灵魂的改变,带来的往往是发自内里的催逼、鞭打与命令——走出去!
8. 准确地说,追求力度和精准度并没有错,只是仅仅如此是不够的。一方面,我需要自问的是,我试图高扬的公义是谁的公义?另一方面,什么才能成全公义?是的,爱才能成全公义。公义与爱,一体两面,缺一不可。缺乏爱的公义是无力的。缺乏爱的文章,终归是写在流水之上。文章的力度不靠形式、技巧呈现,爱自有无可阻挡的大能,让大能者亲自出场,才有真正的说服力。因此,关键在文章的内容,在作者的心态、格局。作者需要的,不是训导,而是倾听和传递。重复一次,爱成全力度和精准度,爱成全技巧。
9. 我以前坚持两点写作原则:1.搜尽文章打草稿,平视一切人。平视不是仰视,更不是蔑视,平视的前提是尊重。但因为没有任何人已经完全解答了我心中的问题,我就只能自己思考答案。2.没有新意,不写文章。我一直以为,“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犯罪。今后,我会继续坚持这两点。
10. 永远不要陷入意气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