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秋意浓。
绵绵密密的雨,一直飘落着,裹着丝丝秋寒。
被这绵雨困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回来一周的时间里,只有一个下午是放晴的,赶紧就开着电动轮椅溜出去,吃了两碗开心凉粉,这胃才心满意足了。
其实家乡这座四线小城,有美食之城美誉,川菜上屡有创新,出了门每条街上都有招牌酒店,串串香和火锅店,堪称是无辣不欢。无奈的是我的身体,有辣必火,除了满嘴的口疮,还会嗓子冒烟,胃里烧灼。偶尔吃上一餐,就离不开清热解毒冲剂。
没有口福的生活,清汤寡水的日子,似乎缺了那么点烟火味,亲人看都以为是苦的。我却不以为然,病弱之人,能品出一碗白粥的清欢,便已满足。其他的,都尽足的用减法。因为没有足够的精力,去运转消化,丰富中的复杂。
包括人情世故礼尚往来。父亲拿着一页纸的寿宴客人名单给我过目,计算人数,电脑上我整理出来发给姐姐去预订酒席。父亲是如数家珍念着这些名字,我是不时问一句:用得着请这么多人吗?父亲嗓门立马成高音喇叭:还有好多人都没请的!
八十岁的年龄,是儿女都学会了听话顺从的年龄。父亲一生喜欢热闹,索性就让他尽心尽性不留遗憾。只是我,离开家乡已久,对于家乡的人情客往早已疏远淡忘,故知老友也不知不觉在岁月中走散走淡,再无交集。
隔着迷离烟雨,眺望回想,当年自己从这里出发,走向远方,是为了什么?
那个时候,每当我站在观景台上眺望,父亲浇着花会说一句:女儿,以后父母老了,不能带你去看风景了,你就在这儿看看沱江河,看看对面的青山古寺,再看看这些花儿,也是好的。
而那时的我,每个眺望的眼神里都写着突围。那种不甘于命定的突围。知道自己安于父母所给予的最好的生活,亲人们都会放心。一辈子生活在父母兄姐的照顾之下,有什么不好吗?
我说不出来,那幸福中裹夹着忧伤和恐惧的感觉。我在诗里写空椅子,有一天这幸福的一切,都会成为一把空椅子,陪着我终老。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生命不能成为依附。如果想要独立,自主的生活,我需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当年 Panda 在邮件里跟我说,如果他留在县城老家,活着就是等死,看不到出路,所以他手脚并用的爬上南行火车,义无反顾誓要为自己闯一条生路。灵魂深处,我们都是一只不甘于被囚的鸟。哪怕是永远也飞不高,却仍要做一只小小鸟。
直到被风折断翅膀。
却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窝。有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蜗牛的家。在异乡。
这几年,随着俩人身体日渐衰残,双方的父母亲人也都添了份忧愁,将来的我们怎么办?谁来照料何处终老?不同的只是,Panda 的父母藏着一份忧愁,而我的父母兄姐则会坦露心声,说:以后,你还是回来吧。我们不想你在外面孤单受苦。这里,毕竟亲人都在。
于眺望中,看一路风雨也看一路韶华,从不悔此生这番突围。Panda 说,我们没有失败。我们应该自豪。不管将来会怎样。
以前父母的家就是自己唯一的家。如今有了自己的家,便不再想过依附亲人照顾的生活。再是亲人,也都是各有各的家和生活,都各有重担和牵绊,限制和无奈。我岂会走回头路?
人生本就是一条不归路。既然选择了突围,那就继续在重重的限制中去突围好了。至于终局如何,我相信那一定是在上帝的掌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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