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父亲镜头里的母亲,和花儿们。
父亲把阳台上的花搬到了我的书桌上。这是我去年回家时种下的。
这是一声呼唤。
父亲说,我想吃你做的披萨了,回来嘛。
父亲说,大丽花开了,茶花也开了,就等你回来了。
整个四月,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回老家陪陪父母,趁他们还没老得认不出我来,还有好多话想对我倾诉,还想看着我怎么做披萨和面包,我指挥着他们团团转,帮我不厌其烦拿东拿西,他们心满意足的神态告诉我,他们很开心。
Panda 说,你回去吧,我给你假期。
我仍是迟疑未决。心里的天平无法称出哪头重哪头轻。
我是成家的人了,自然放不下 Panda ,何况他是下不了床的人。尽管我能为他做的似乎越来越少。
更多的只是陪伴。
还有我想让公婆一起回老家看看,这是春节前未能达成的心愿。
春节难找保姆。没想到现在还是难找。
托人到处找,都是,找个保姆不肯照料床上的 Panda ,找个护工,又不肯做饭。
Panda 的姐姐说,就让两个老人分开回吧。暑假时,妈妈再回来,到时找个钟点工帮忙做饭。
曾经,我也是很能干会做饭的人。尽管腿不好,走路是蜗牛的速度,干活儿也是,可耐力很好。那时年轻,身体比现在好。
五年前,我还能独自应对,短时间的照顾 Panda。有一年春节,Panda的姐姐带父母海南游。前脚走后脚 Panda就从椅子上摔下来,我找了三个保安把他抬上床。后来他父母有事回去半月,我也强撑了半月,腰椎间盆疼得做完饭就床上躺着,那时有好友在,帮忙不少。
这两年身体崩盘似的下滑,能照顾好自己,就是对自己和家人负责了。每每想逞强,祷告中神总给我一句经文劝诫我:你要休息,要知道我是神。
而里面的沉重和面对现实的无力感,还需要天天祷告神来面对,交托,放下。
一个人去医院复诊,再去给 Panda 开药。开着电动轮椅一路上辗过自责与歉疚,辗过煎熬与无奈,辗过自我和上帝的对话:
“主啊,我真没用。”
“不,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主啊,我们的婚姻到底是一个错误,还是祝福?”
“你如果觉得是个错误,那就不会有祝福。”
“主啊,老人总有照顾不动的那天,到那天怎么办?”
“你只要记住,谁在掌管明天……”
现实的难题,似乎人人都有。只不过重残重病的家庭,难题更多更难一些罢了。以前做残障工作,接触过太多忧愁的母亲,为着自己日渐老去无人可托管照料的残疾儿女。
会想起史铁生写的《秋天的怀念》,他的母亲从未表达过的忧愁,也是我的母亲和 Panda 的母亲无法言说的忧愁。社会虽然在进步,但关怀的层面还多停留在表面,分担不了母亲们的重担。
而身为残疾儿女的我和 Panda ,眼看父母日渐老去,内心的那份惶然和苍凉如暮色渐沉,何去何从,茫不可知。只能单单仰望,那天上的父啊,加添我们的勇气和力量,使我们的安全感不因父母的老去而失去,而真正是建基在信仰之上。
也曾异想天开地在神面前求过,到那一天,能有一处开满鲜花的养老院容我们终老,两人有独居的房间,既是被照顾者,亦是照顾他人者。你生活中帮我打水做饭,我精神上为你分忧解惑。那里有可劳作的菜园和花园,有可手作的作坊和咖啡厅,有山有水有温情,有竹有花有生趣。
拿着一大包药离开医院时,看到医院营养餐厅的菜品广告牌,忽然眉头开了,下次可以到医院食堂解决啊。我能做时就自己做,累了做不动就来食堂打包,至少卫生安全啊。
一念无明,一念天晴。低头愁思,抬头感恩。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苹果手机用户赞赏专用通道——谢谢你的鼓励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