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5月的第三个星期天,是助残日。
如果不是因为被疼痛击中,此时的我,定然会出现在大型助残活动现场。鼓与呼。
昨夜右颈肩和右上臂实在疼得我难以忍受,在微信里找 C 医生咨询。三天前,为了治疗颈椎病引起的双手麻木,我做了小针刀治疗。未曾想,做了还会比没做前更疼。当然,我也完全没有想到,这相当于是一次微创手术,需要休息。
C 医生问道:“这几天你是不是没有休息,一直在做事啊?”
我说:“是啊,我要洗衣服做家务,还要帮老公拍拍背,擦擦澡的。”
C 医生一听,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一定是有人照顾,不用做事的,就忘了提醒你要静养几日。完全没想到你坐在轮椅上,还要料理家务。”
他一再说:“真是没想到,你坐轮椅也能自己照顾自己。接下来要静养两日,啥也别做,会好的。”
我能说什么呢?这既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面对一个观念被固化的健全人。常常我会被这样的人无意地伤害。有时候他们会带着关心的口吻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你一个人怎么行呢?”我都懒得解释,心想,拜托,这还用问吗?
又有好些时候,他们知道了我的经历,会一迭声地夸:“自强不息!值得钦佩!”我也只能是苦笑一下,不想说话。似乎在健全人的观念里,残疾要么等于可怜虫和废物,要么等于意志超人,生活强人。可是,对于我来说,我只是一个有时需要帮助,行动不便的正常人而已。
既不需要被俯视,也不需要被仰望,像看力克胡哲那样。我只需要平视,平等的尊重与对待,就很OK啦。
我很感激我的父母。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我,我的父母从没对我另眼相看,他们陪着我在传统观念的围城里突围,始终挽着我的手臂,一次一次把我扶起来,抬头挺胸往前走,坦然又自然。
这些年许多人跟我提起力克胡哲,我和 Panda 都对他的人生故事充满敬佩和赞赏。但每每遇到人说,你们真该向他学习啊,Panda 就会反问一句:难道我们不是跟他一样生活着吗?我们也很棒啊!
等人走后,我会说 Panda 你太骄傲了!Panda 说这不是骄傲,这是事实。每个走向社会走向自食其力的残障人士,一路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吗?干嘛非要做自强典范才叫优秀?难道平凡如我普通如你,就不可以吗?
是啊。可以的啊。这么一想,自强不息的标签也可以轻松撕掉了。
白天为了减轻剧烈的疼痛感,我还做着面包,一边做一边疼得咆哮。咆哮完端着香喷喷的面包,还朋友圈嘚瑟一下。直到夜深人静手臂像被绞肉机绞了一遍又一遍时,简直要哭嚎起来!
C 医生说,热敷了还不行的话你就吃一片止疼片吧。
最讨厌食言,结果却做了回自己最讨厌的人,向活动负责人告假,心里满是歉意。疼得睡不着,忽然想起画家欧姬芙的传记,里面有个经典的画面。有记者敲门要采访欧姬芙,画家打开门说,请看这是我的正面,然后转过身去说,这是我的背面。接着说声再见,就关上了门。
我当时读得哈哈大笑,此时却联想起社会上对残疾人的两极看法,竟笑不起来了。
而这也正是操着川版普通话,语音打字屡屡出错的我,疼痛中的一点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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