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喜欢趴在飘窗上,一边听雨一边阅读。
中年人最需要的就是放松了,最适合的书就是闲书。不必再逼着自己努力上进,更不必纠结着一颗心活着。让自己自然地生长、活着、老去,就挺好。
也只有在午后,会给自己一段这样安静的时间,享受着独处,享受着闲散,也享受着趴在床上给总是坐着的臀部透透气的舒服。
上午时间总是不够用的,尽管每天起来都是病怏怏的气色,我还是会给自己化一个淡淡的妆。身体越是不好,就要学会用些色彩来振奋精神。年轻时不懂母亲和姐姐为什么总爱给我买红色的衣服,现在明白,那是我的健康色。从来就不曾爱过红色,嫌它太艳,太过夺目,不适合低调隐藏的个性。中年了开始在脸上涂一点胭脂红,修饰脸色的苍白,却更喜欢上素净的颜色,白衣配浅蓝牛仔裤,朴素的,随意自在。我喜欢。
早餐一杯牛奶,配着自己亲手做的奶香小馒头,一个鸡蛋。可以保证我有足够的体力完成自己能做的家务活,坐在轮椅上扫地,擦地板,撑着洗衣台站着,分开机洗和手洗的衣物,洗完晾晒。再给阳台上的花草剪剪枝浇浇水,健康人用不到半小时就能做完的事儿,我得用上一个多小时。且越来越慢,慢的都会让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奔九了!快奔不动了!心有些沧桑,却还鲜活。
干活的时候手机里听着书,眼力不够,听力还行,竟有种窃喜。累了,坐下来歇会儿,扫一下手机里的留言,回复完再慢慢的用双手把自己撑住站起来,挪移到Panda的房间,给他拍拍背,揉揉酸疼的身体,中间得不停的调换站姿,不然一不小心就蹲地下了。
每次给他按摩的时候,都会想起母亲给我按摩的那双手。连问话都是一样的:手重不重?受不受得了?现在母亲已经老迈,没力气给我按摩了,而我还能给他按摩的力气,估计也余下不多了。
总还得留一份力量给自己。用来承担自己。如果自己都撑不住了,又怎能撑起一个家呢?
忙完一上午,我会关上门,静静的祈祷片时。这是我和上帝约会的时间,是上帝给我的灵魂充电的时间,也是我感觉累了,随时可以趴在父怀里休息的时间。
然后进入到一天的下半场,或写作或阅读,或画画或烘培,或看一部好电影,在网上。两个人都给够对方足够的独处空间和时间。
病弱之人喜静,实在是因为说话的力气不足,话一多人就是晕的乏的,所以读书既解乏又养心。
雨丝顺着窗缝飘一点进来,落在正读的书上。张曼娟在《我辈中人——写给中年人的情书》里,写尽中年儿女照顾老年失智父母的种种,揪心忙乱,困顿崩溃,沉重无力感,何尝不是那些经年累月身为照顾者的日常写照呢?
但这并不是一本沉重的书,倒像是知己老友。读的时候就想着要买来作为礼物送给姐姐,送给所熟知的,一生辛苦的照顾者。即是一份贴心的陪伴,也会在字里行间中得到温暖、理解和拥抱。
读一段会停下来,望向窗外的绿意葱茏,托着腮帮发下呆,再接着又读两页,翻转身来,在生病的眼睛里点上一滴眼药水,起身去给他倒尿壶。
雨天没法出门,忽然想到可以爬楼梯去锻炼一下,很久我都没有爬过楼梯了,看到楼梯心里面就有点感慨。年少的时候,曾经每天爬楼康复训练,不知道上上下下爬过多少来回;后来工作又爬过许多像山一样的台阶,摇摇晃晃的。有一回差点摔下去,情急之中一下子抓住台阶旁一个卖早餐的桌子,瞬间撑爆一堆鸡蛋。卖早餐的人被吓了一跳,还不让我赔偿,亲自扶我下完最后的台阶,结果一路上我想到这尴尬的场面,实在是笑得迈不开脚步。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中年后的我,会再也迈不上台阶,哪怕是有扶手的台阶,我迈上去都得是耗尽全身的力气。
书里说这样的日子不会越来越好。是的,正因为不会越来越好,你才不会巴巴地指望明天会更好,而活在一种自我欺骗和蒙蔽里。你反而更该活的清醒明晰。
晚上是两个人共度的时光,一起追追剧,聊聊天,听听音乐。Panda在床上斜靠着,我在床边坐着,担心着他屁股上的压疮会不会变成褥疮?疼痛的部位需要往左边侧躺,可是装有心脏除颤器的左边无法承受,更不能趴着。这对于他和我来说,都有份沉重的无力感在包围着我们,此时听一听音乐便是最好的心灵解药。有时是舒缓的赞美诗,有时是踢踏的大河之舞,有时是一曲出埃及记。
难怪Panda常说,音乐是最接近上帝的语言。它可以把悲歌也唱得委婉动听,或充满力量。
你可以选择活的凄凄惨惨,也可以选择活的悲壮如诗,你可以选择活的唉声叹气,也可以选择活的诙谐自黑,在同样的境遇和困厄里。关键在于你的心,怎样看命运看自己。
日子不会越来越好,才更要好好活,在今天。明天既没有解药,也没有解脱。平视的目光里活不出盼望,因为那盼望是在天上,是一颗仰望的心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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