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鸟是关不住的!”这是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的一句台词。
也是他最爱说的一句话。
我们灵魂里都住着一只鸟,一只迁徙的鸟。
但是,现在他说:“你是迁徙的鸟,我是那鱼缸里的鱼。而且还是条大鱼,被困在又窄又小的鱼缸里,尾巴还甩在外面。”
我爽声大笑,不能止住。这画面,怎么有点像达利的画,还有点弗里达自画像里的况味。
他又说:“你看你吧,现在父母老了,每年都得飞回鸟巢去看看,虽然飞一回少一回,可总还能飞。我呢,天天困在床上,把床睡成个坑,越陷越深,只有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才感觉自己还能飞。”
“你白天不是一直在飞吗?都不在这地球上。”我常调侃他,白天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几乎会忘记身边人的存在,只有在夜晚降临的时候,灵魂返回人间这沉重的肉身里,寻找老婆的存在。
那时站在他房间门口,我会说:“外星人,欢迎重返人间!”他挠挠寸头,惯常地笑成月弯弯:“人家是在做事嘛!”
有时受不了他的沉闷无趣,也会整一整这个外星人。他呼叫我的时候,我追剧。结果这外星人也不笨哦,会准时在插播广告时段视频过来。剧里面男二号闷葫芦的性格跟他有得一比,他还很有自知之明:“你不是叫我牙膏先生嘛。不挤就没话。还只有你能打开这管牙膏。”
偶然也挤得累,也抱怨他,凡事不操心,搞得另一半凡事操碎心,人还没飞回去,事儿就在排排坐着等着我,回去处理,更年期遇到点事都会觉得烦不胜烦,肩膀总想垂着,不想挺着。
他自尊心超敏,立马挺挺熊背:“别以为我不食人间烟火,我还是负责任的!”言外之意,我是视而不见,轻忽了他的付出及努力。
夜里赶紧暗自掰着手指头数一数,他为这蜗牛的家为我做过些什么:经济重担他是扛着的,还在尽力写文章想挣些护理费;做着我的文字校对编辑,是心理健康的资深病人,永不抱怨;是永远给老婆打一百分的丈夫。不仅如此,每月还悄悄把赞赏的钱捐一点点给比我们更困难正求助的人,天天在知乎上答疑解惑,一心想推进无障碍文化建设,想着如何对社会尽到一份责任,还有份壮志未酬的事业心。
这么一数,他还真做得不少,想得更远,我不能及。看来,还不是个外星人哦!
“你呀!只是看外面,好像我一直在腾云驾雾,其实我脑子没闲着。”他心里一直有深深的不甘心,对被困在鱼缸里的命运,即使身体被疾病牢牢困住,灵魂还是只关不住的鸟。
我能说什么呢?世俗里的认命我们永远学不会,不然现在的他,或许早早在家乡小镇上摆着个修理铺,不会去考北大,也不会南漂,不会遇到另一只飞鸟,又或许已不在这人间活着了。而我,如果肯甘心认命,或许也会在父母身边,找个能照顾的老实男人,生一个孩子过一辈子。这样没什么不好。只是那就不是飞鸟了。
翅膀的命运就是迎风。哪怕再也飞不起来,鸟,还是鸟。
忧伤的时候,他总喜欢听音乐,听古典音乐。他说:“最近感觉头昏脑重,又把呼吸机调高了阀值,晚上做梦总梦到俩人一起散步,像从前一样,还一起坐船在海上看日出看月圆。”
梦里的背景音乐,一定是《迁徙的鸟》,鸟群在空中飞过沙漠山岗,云雾雷电,人间枪响,一些鸟落了下去,一些鸟仍接着飞,飞过雨季,飞过寒流,飞过浓烟,又掉下来几只,剩下的鸟,低空徘徊,电线杆上垂吊,屋檐上暂歇,隔日翅膀又张开,飞向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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