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成为对偶像的献祭,人生必然沦为一场悲剧
他对她人生的意义,更像是一个坐标式的符号化存在。她和他的关系,就如同她面对了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倾听,没有气息的偶像。她用自己的一生,来向这个偶像完成了一场虚拟的敬拜仪式。
虽然她与他根本没有任何真实的生命连结,她还是执意要拿自己整个的生命,整颗的心来献给他。最终她让自己成为了一个祭物,焚烧在“奉他的名”所筑的祭坛上。哪怕这尊放在她心上的“偶像”最终是要被人砍倒,被扔到火堆里焚烧的,她也愿意自己总是和“它”在一起,哪怕结局是与“它”一同化为灰烬。
她所执念的与其说是一个男人或一份爱情,不如说是一种靠近某种形式的永恒或无限的途径,而这个途径就是爱情。爱情,成了是她的宗教。
真正让这场持续一生的盛大单恋带有某种宗教意味的,不是她所选择的对象本身具有什么“无限的特征”或“神性”,而是她用了自己的一生,去为一个有限的存在者“赋魅”(人为地赋予其“神性”),以此造出了自己的“神”,并对之献上她卑屈俯伏的敬拜之礼。
她对他的痴恋最终沦为一种偶像崇拜的泛宗教行为。她所做的,就是选定了他来作为辅助自己追逐永恒之梦的工具,如她说的:“你是我心中一个关乎永恒的梦”。
这也是一切偶像崇拜者的悲剧——通过向一个有限者和可朽者的敬拜和委身,来追逐自己心中关乎永恒的梦想。这个永恒梦本身又成了他们的“偶像”——不管自己所敬拜的是不是真实的永恒者,都要执意拜它到底。即使“它”不是神,不具备丝毫的“神性”,他们也要为它来“赋魅”。不管自己的忠诚和狂热有没有错托对象,只要自己在对什么对象忠诚着、狂热着,他们就心满意足、无怨无悔。
这个女人一生的悲剧,并不在于她从没有得到过一份完整的爱情,并不在于她一生所挚爱的男人从不爱她,并不在于她“从未得到”,而在于她把那份应该向真实的超越者——那爱的源头,所献上的虔敬之爱,错托了对象。以至于蹉跎了时光,空耗了生命。
有作家说,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是求之未得;另一种是得到了,是如愿以偿。
如同是说,人生悲剧有两种:一种是在偶像那里得不到满足,一辈子在痛苦中但仍恋慕它;另一种是在偶像那里得到了满足,一辈子都在“与巴力亲嘴”的虚空快乐中沉醉。
在偶像那里得到了满足,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悲剧——这世上有很多人似乎都拥有过一份完整的爱情。相比于那个女人“从未得到”的人生,他们所经历的是一个“得到了”的人生。他们找到了与自己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或许他们人生中至少有一个爱情故事是完满的,但他们的人生依然是一场悲剧——如果他们仍然把自己爱情中的另一半放在了自己内心的“神位”上,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祭物,燃烧在了为这份爱情而筑建的祭坛上。
虽然有君如此、夫复何求了,虽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虽然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了,虽然彼此取悦、共同满足了,但仍然是蹉跎了岁月,浪掷了时光,空耗了生命。因为他们彼此成为了对方的“偶像”。他们心中那本当留给独一真.神的“神位”被“偶像”给占据了。他们满足和痴迷于地上的爱情,而对天上的圣爱毫无兴趣,无动于衷。他们拥抱了那虚幻的永恒,而拒绝了那真实的永恒。
那种“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梦想,终究要被粉碎。事实上,天地都要被废去,海石都要走向枯烂。所谓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爱情,也就成了那必要被废去的爱情,终将随着天地的废去而随风而逝,沦为虚空,化为乌有。
有歌手唱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变老…” 然而,若没有那天上的圣爱作为地上爱情的根基和后盾,这所谓人间最浪漫的事的后续,也只能成为人间最悲凉的事:两个人牵着手,一起走向黑暗,一起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