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20 2 月,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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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行走 |笔峰书院记行-斯宅游学系列之二

头一天晚饭的时候,美见到弟弟手中一只蓝色的碗,上面还有小狗的图案,眼里全是渴望。和弟弟沟通无果,眼看着要吃饭,她却眉头紧皱,一脸难过的样子。
雪峰在一边亲切温和地给她夹菜,女儿也不领情。我就给大家解释了一下,孩子其实是睹物思宠,想念自己养过的蓝蓝了。太太起身领箴美到外面疏导一下情绪,我们继续吃饭聊天。
饭后,雪峰提议到茶室小聚。不大一会儿,就见到三杯热茶已经泡好,倪老师原本是打算下午就要返回杭州,怎奈雪峰热情之至,我则是拖家带口,能出来享受如此这般的待遇,实在是觉得上天特别的宠爱。
前面一篇文章主要是分享了聊天中对于歌的一些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到底什么是诗教?翻译玛丽奥利弗对于译者和读者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这个时代,继续传递“无用之物”意义何在?审美活动与批评遵循哪些原则?为什么有的译者、编辑水平很高,但是交往起来很难相处?为什么中国古典文学那么多文本能够直接给孩子读的却不多?女孩子过早地受到文学的熏陶会带来哪些不可逆的负面影响?这些话题一个接一个,实在是聊得很是开心。
第二天,我们早早地醒来,吃过美味的早餐竹笋面,雪峰就带我们步行,沿着上林溪继续行走,本来听说要大降温,但实际上风并不是很大,乌云在山头轻轻团聚,复又被阳光洞穿,隔着朗然入怀的绿林,更加觉得此地真是适合人居住,思索。
倪老师说昨晚回到住处,她又接到一个学生的电话,两人像母女一样,又在电话里交流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不禁担心,今天走山路会不会有些劳累,老师却说,住在山里,你会有一种不需要睡太久、吃太饱,精气神却依然十足的状态。她就跟我们分享和那个已经做了妈妈的学生之间的交流。
“我和我家先生都不善交际,喜欢读书,女儿小的时候,我们家从来不看电视的,一家三口都是各自在捧一本书。我从来没有催过她写作业,也没有给她报过一节辅导班。女儿喜欢看的书和我想的并不一样,她即使到现在也不喜欢文学作品。那她小时候都喜欢读些什么书呢?回忆起来,《封神演义》她读得津津有味,另外,女儿最喜欢读百科类书籍。她和别人不一样,如果去书店看到一本有关钓鱼的书,她一定要研究透彻,如果家里来了客人,说起钓鱼的话题,女儿一定加入进来:叔叔,你也喜欢钓鱼?那你知道钓草鱼需要什么样的钩子和饵料,钓鲫鱼需要多长的线吗?若是家里来了一位生物学朋友,女儿会问:你知道世界上最小的鸟是什么鸟吗?问完,接着问,那你知道蜂鸟有多少根羽毛吗?对方原本觉得小孩子只是知道点皮毛,最后竟然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后来我想,女儿现在选择海洋生物专业,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博,每天两天一线往返于住处和佛罗里达州的实验室,天天和水母打交道,这在外人看来,也许觉得很是羡慕,但其实如果不是出于真爱,怎么可能享受这种枯燥的生活呢?但所有这一切人生现在的抉择,其实都在童年埋藏下了种子。
我们现在很多父母总想着怎么教育孩子,怎么让孩子考入名校,有一份不错的收入,但最需要教育的其实是父母。因为你的教育观念是需要反思的,你如何看待孩子?如何看待这个世界?这些问题如果不认真思考,就会被各种各样的碎片知识喂养。
我相信做妈妈的是有直觉的。你不一定要懂教育学,但是你可以给孩子创造一个有爱的氛围。你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因为你的生活本来就是你的教育场所。你自己不读书你觉得天天催孩子读书好意思吗?你自己不追求艺术、自然之美,你觉得孩子会觉得生活是美好的吗?所以,家长首先要受教育。家庭比课程更重要。
我们今天的教育都太急功近利了,哪怕带孩子去一趟博物馆,都想着怎么教孩子学到更多的知识,其实。真正的求知往往不是被动地灌输,而是去领略。哪怕当时孩子没什么看得见的成效,但是你一次次地把逛博物馆、看展当成是生活的一部分,把学习当作是好玩的研究,你就会获得真正的乐趣。
现在,我常常给学生们分享,以你们的成绩,足可以到中西部读一所985名校,但你们却选择了杭州,你们为什么选择杭电?不就是因为这座城市的文化,这座城市背后那悠久、鲜活、依然涌动着生命的一草一木吗?所以,周末一定要多出去转转,多去看看,我送给你们的《说园》,一定记得好好读读,读完你再去苏州、杭州的园林玩的时候,你就知道中国人的审美是怎么一回事了。
倪老师的分享,让我想到很多,尤其是帕尔默在《未来在等待的教育》中所主张的,所谓求知,便是去爱。我们学习,我们读书,不是为了以二元对立的认识论,去宰制这个世界。我们面对自然万物,不是一副征服者、改造者的姿态。荒野自有它的生命,湖泊自有它的万千气象,每个人的生命更是如此。
现在很热门的一个讨论就是人工智能对教育的冲击,文科无用的观点,甚至是灭亡的说法不断地以乐观的、志得意满的姿态统治着世界。这是技术得胜的时代,更是消费主义独霸天下的时代。
神学家莫尔特曼说:“人不只是自我关联的存在,更是參與在关系之中的存在。人不是独立个体,而是群体中的体。唯有参与別人,唯有通过別人,人才能自我关联;唯有在群体中,他才成為人格(Person)。人是因着一個性关系,受精為胎並誕生的。所有人的生命都在女性的身体中开始。人若失去了一切关系,就會经历一种社會性的死亡了”
就此,我还是很认同中国古人所主张的那种有情的世界观。虽然到了后来宋明理学时代,那种有生命力的东西被扼杀了,但是回到这片土地,尤其是站在一棵200多年前栽植在笔峰书院门口的圆柏、玉兰面前,你会感受到一种和天地万物亲和,甚至是和祖先相互交通的感受。这里,风从未止息。
我们在笔峰书院里逗留片刻,雪峰带我们到书院最上面的一排房子,见到了在这里居住的一家人。
倪老师见到主人家有两只可爱的小狗,其中一只才两个月大,是一只田园犬,性格活泼,一点也不认生。倪老师就跟主人商量:能不能让这个孩子抱一抱小狗?她昨天不开心,今天我就很想让她抱一抱狗狗,让她开心一下。

很多斯姓后人都在海外扬名立业,不再踏上归途。这片土地需要源头活水,空寂的书院,再也听不到童子们的读书声,惟有苍苍古树,岁岁枯荣,等待着那复活的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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