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寒风乍起,气温骤降。
早上起来,初冬的第一场小雨沥沥淅淅,丝毫不见止歇的意思。
细雨阴冷。单位门口,瑟瑟寒风中,年轻的女孩子一丝不苟,认真地给每一个职工测量体温。
青岛、喀什、上海、天津,各地还在陆续传出新冠病人感染病例。
冬天来了,蛰伏的疫情,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从春暖花开,到冬日凛冽,这惊恐不安的一年,我们时时笼罩在疫情的阴霾里。
去医院输液,医院又出新规定:病人要提供半个月内的核酸检测证明。
1
8月至今,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我爱人的胸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左肺胸水刚见好,右肺又开始出麻烦。
接连做了几次贝伐胸腔灌注,眼见右肺胸水控制不见效果,医生不得不调整方案。
从上周开始,单纯的贝伐灌注,加上了副作用更为猛烈的顺铂。
几年前开始,我们已经做了二十多次化疗。前年的紫杉醇药物,不仅恶心呕吐,连头发也掉了个精光。
顺铂的副作用大吗?
“这个药容易伤肾”。主治大夫开完止吐药,一再叮嘱我,病人要多喝水。
是否伤肾,还需要抽血检验。
可它对胃的刺激,立竿见影。
还未怎么吃午饭,就开始了剧烈的恶心呕吐,吐的一塌糊涂。
一天昏昏沉沉。不到晚上8点,就打起了瞌睡。
可躺在床上,膝关节酸痛,辗转反侧,夜半难眠。
家里的壁挂炉,开到了4档半,可她还是觉得太冷,嗓子生痰。
2
“太累了,我不想治了!”不止一次,她甚至哀求着对我说。
六年半前,刚刚确诊时,她尚是信心满满。
盆腔手术、开颅手术、射频消融,化疗、放疗,各种各样的药物……
慢慢地,当初的信心满满,被折磨成了今天的筋疲力竭,无力挣扎。
医院,治疗,回家。接下来,又是医院……
长路漫漫,何时是尽头?
这是她的疑问,也是每一个癌症病人的疑问。
“把我送到临终关怀医院吧,给我找个护工,你有时间去看看我”。
她斜靠着沙发,一个多月来,她一直嗓音嘶哑。
两年前,我们在北大医学院听课,认识了一家医院的肿瘤科主任。他们那里,设有专门的临终治疗病床。
懵懵懂懂时,她开始给朋友、同学和家人打电话、留言。再三叮嘱我,邀请谁来最后和她道别,最后的追思礼拜使用哪张照片。
她平静地向自己认识的人道谢、道别。
“你要行在光中,千万要走正道!”
对于我,她一直有些担心,害怕我禁不住世界的诱惑,误入歧途。
她让我帮她挑选照片,做成相册,希望留下美好的记忆。
她静静地安排自己的事情。身边的家人,千万劝慰之语,早已化为无声的清泪。
道谢,道爱,道歉,道别,是临终关怀的“四道人生”。
四道人生的终点,便是天上荣美的家乡。
几个月前,身体好的时候,她也多次给我说,她想好好活着。
因为,她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
3
“为什么我会得癌症?”不止一次,她向人追问。
问牧师、传道人,问弟兄姊妹。问同学,问朋友。
更多的时候,她总是问我。
没有人能给出满意的答案!
为了摆脱繁琐庸俗的勾心斗角,2005年,她离开央视国际,去清华读博。2007年,她决志信主。
她是虔诚的基督徒,为了查经,她不辞劳苦,即便奔波近二十公里,她亦不以为苦。
她辞职攻读博士,原本希望转换工作环境,远离繁杂的人事纠葛。却未曾想,今天的高校早已不复当年,勾心斗角尤甚媒体。
2011年,她博后出站,到高校工作,到手的薪资,竟然还不及她十年前的水平。
压力重重,她痛苦不堪。
工作不足三年,她便被确诊肺癌晚期。
“为什么恶人活得好好的,我按照教会的教导去行,却得了绝症,遭受这样的折磨?”
世界本就堕落,生病是因为世界的罪,也有他人的罪。
这样的答案,标准,却并不令人满意。
传道书说,“有义人行义,反致灭亡。有恶人行恶,倒享永寿。”
日头升起,日头落下。一代过去,一代又来。
世上无数的灾害、祸患,为何发生?为何临到我们?
我们不知道答案。
黑暗之中,痛苦之时,唯有仰望,唯有等待,那鉴察万物的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