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萍|文
心小编:这篇是2024春季参与“用心777”学员一萍的回应文。文中很多地方,是不是让你很有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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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家是战场,父母是仇敌
回忆过往,教养孩子过程中,我的迷惘感常常如同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藤蔓,盘枝错节地缠绕在脑海里。
记得恩儿进入幼儿园第一天,我站在窗外看着小小的他,不哭不闹,端坐在椅子上,在周围小朋友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中巍然不动,好像怒海中静谧的小岛,我的心乐开了花。
谁知第三天,老师的劝退如同晴天霹雳,将我的骄傲震碎一地。她说恩儿见到小朋友就咬,不听指令,不和小朋友一起玩玩具。我难以置信地从窗口张望,那个小小的身影从黑板前的毛巾架这一端走到另一端,又从另一端走回这一端,反反复复地摸毛巾。
我的生活从此乱了套。某次吃饭时我用管教杖打了几下几次三番想要爬出儿童餐椅的恩儿,按下满腔怒火,温柔坚定地告诉他:“妈妈爱恩恩,妈妈打恩恩。妈妈打恩恩,妈妈也爱恩恩。”我认为自己准确执行了育儿书中介绍的“管教三部曲”,而我的父母对此嗤之以鼻。
父亲偷偷告诉老师:“孩子打人是向妈妈学的。”母亲旁敲侧击:“恩恩咬了我的膝盖,他说妈妈爱恩恩,妈妈打恩恩。恩恩爱奶奶,恩恩打奶奶。”我心底一万个不服:“我那是管教。”书上说:“孩子不听话要管教,管教要温柔坚定。”可结果为什么会是这样?我的心里交织着无数张迷惘的网。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家就是战场,我的仇敌就是父母。
我希望恩儿独立,我把几乎所有上课以外的时间用来训练他:洗碗、盛饭……可是他们偷偷帮孩子洗碗、盛饭。我气急败坏地讲道理,威胁着要搬出去住。然而尽管我扯破了喉咙,他们依然我行我素。我牵着孩子走路去上学,父亲背着孩子去上学。带孩子上街,面对他不肯回家,哭闹挣扎要坐摇摇车,我拼尽全身力气把他扛回家。而在商场,面对坐在地上耍赖要买玩具的恩儿,父亲束手就范。
我的界限感在他们面前灵敏得像狗鼻子。只要能做到的事我就亲力亲为不许父母插手。
记忆中我没让父母给孩子洗过一次澡,穿过一次衣服。育儿战场上我倔强地守卫着我的疆土。哪怕已经累得没有下蹲的力气,我也咬牙坚持着我认为的正确的教养方式,内心常常对父母不能认同我的教养方式耿耿于怀。
在我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老人终于一步步后退,把他们的爱缩回佝偻的身躯中,互相提醒着,深恐无意间触碰了我的高压电。
渐渐地,父亲老得背不动上了小学的孩子,老得没有精力多陪他玩一会游戏了。
而当我询问孩子:“你从哪里感受到爷爷爱你?”孩子的嘴笑得似乎依然弥漫着巧克力的香甜:“爷爷给我买好吃的,爷爷给我吃巧克力。”
读着老师的文字“这份幸福,在给老人更健康的定位与撤掉错误期待之后,可以更丰盈”,我的心悔恨交加。是我的固执、偏见、狭隘,打碎了幸福的杯,碎片四溅,扎疼了家里的每个人。
遗憾当年不明白:只要父母不缺席,上一辈的宠溺不会带坏孩子,而是幸福的调味剂,那爱就是撒在沃土里的花种,会开出许多丰盈的花。
我一直在
当年我花了很多精力训练孩子,教他说话,训练他打球,陪他跑步,走花圃边缘……带着他在公私立幼儿园和居家学习之间兜兜转转。
恩儿上一年级时我倒下了,走路、握笔甚至呼吸都困难,下课就浑身难受地躺在家里。看着小小的他上课时跑到我的教室哭诉:“妈妈,我还没玩够。”听着他放学回家在楼下大喊:“妈妈,妈妈……”,而我只能买来许多他喜欢的手工、书籍静静地陪伴他。
二年级时因为执行功能障碍行为难以自控,作业难以完成,经常忘带红领巾导致班级扣分……他经常被批评,因积压太多情绪而崩溃,拒绝上学。
在家上学的日子,我们的课堂有时在客厅,有时在野外,有时在书海,游戏,山林,小河……
这样的日子是躲在怒涛里的平静,是在阴霾中的自娱自乐。我默默地等候他重新回到校园。
四年级时,他有时一天就要上演好几场“问题行为剧”,比如同学叫他去黑板前面听写生字,他不愿意,下台后躲到桌子下。再次被叫上台,他怒气冲冲地踢同学椅子。有时会因为上学时间迟了一点点崩溃怒吼,有时会因为到校时同学已经在听写而不知所措大吼,有时会因为生气把全班的桌子敲一遍。
在家时,他因为牛奶洒了,铅笔断了而崩溃哭闹,因为我急着劝解扑火“没关系”,而加剧他情绪崩溃。家里经常乱得像灾难现场。客厅、餐厅、卧室,到处是他散落的玩具、书籍、铅笔……横七竖八地插不进一只脚。
我尝试过求医,吃药,设置和执行后果,肯定赞赏正确行为,讲道理,角色扮演,请同学表演相同情境下的合理行为给他看……可我最终发现,这些问题行为就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只能学习接受。
五年级时他先后得了抽动症、偏头痛和恐惧症,日复一日纠结在“时间过得很快,我害怕死亡”的死胡同中出不来,我的劝解只能换来他一次次崩溃,击打自己的头:“我恨大脑,它偏要我这样想。”我找心理医生,给服事小朋友的牧者写信……
但慢慢地,我学会了静静地陪伴着他,抱着害怕的他,倾听他,等待他平静下来。就像一次次在他的障碍和问题的小船中,面对狂涛巨浪,我只能去爱,只能去痛。
作为特需儿家庭,我们的日子似乎从未平静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挑战,一条又一条蜿蜒的荆棘路。日子常常是混乱的,失控的,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们如此幸运地生活着,常常在每个转角遇见惊喜,好像是一群探险者,在迷雾中看不清方向,步履维艰,但希望总在绝望的尽头降临。
突然有一天,他对我说:“妈妈,我以前不懂事,现在我不会那样了。”
那一天,于我而言就像以色列人在绝境中目睹红海的水被分开,等到了新生的曙光。他不再因为牛奶洒了,笔断了大哭大闹,他不再躲在柜子里,在桌上蹦跳,他仍然冲动,但他的忍耐力也在螺旋式提升。
我无法平静风浪却有能力在风浪中寻求欢乐。如果生活需要一个支点,那么我的支点就是在那些似乎迷失方向的日子里,一次次有声无声地祈祷、祝福,一个个深情的拥抱,一次次定期的亲子约会和美食、大餐;在那些进出医院的日子,我们一起在周边的蛋糕店打卡,吃暖暖的面线糊,去堂哥家嬉戏玩闹……我们一起痛,一起崩溃,也一起享受。
我无法救赎你,但我在你身边——也许上帝希望我学习的不是去救赎,而是去陪伴。而陪伴就是带着破碎去爱,去痛,带着破碎去和另一个生命一起经历生命的至暗和新生。
老师说,专注参与也是一种陪伴。“尤其特殊景况里,专注参与,可能就是最贴切的陪伴。用一种不变的力量去支持那些内在景况起起伏伏的朋友:我还在这里等你。”
是的,我陪你,过去,现在,将来。谢谢你容许我参与你的生活。
陪他就好
自从新冠阳了以及亲眼目睹弟弟过世之后,每隔二十几天,父亲就会血压不稳,胸闷心悸,坐立不安。
从2022暑假年到2003年年末,我们进了20多次医院,其中半夜急诊四次。
记得他新冠出院后,我独自在县城家中陪伴等待他身体好转。几天后大约我也阳了,又值生理期,身体异常寒冷,疲乏。那天傍晚,父亲因为胸闷,呼吸困难,几次三番跑到县医院急诊科。我给他预约了第二天省城大医院心血管科的医生。同时不断和他讲道理,分析,希望他能平静下来等待第二天去省城医院。然而他焦灼不安,要我送他回老家的柴火间。
那一刻我感到极度恐惧、无助委屈,还有愤怒。我挣扎起身,喝了三杯红糖水,裹得像粽子仍瑟瑟发抖,叫了的士,直奔省城一家大医院的急诊科。当医生宣布没有心肌炎让我们先去休息时,已是凌晨,我的体力已经耗尽。当父亲如释重负,笑着和医生说他只有一点难受时,我却如经历炼狱,几近崩溃。
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我独自陪着他辗转于省城医院的门诊、急诊,心血管、神经科、耳鼻喉科。也辗转于入院检查——报告正常——症状减轻——回家和再次定期复发的无限循环中。期间换了多次血压药,做了两次心血管堵塞的支架手术。
无论白天黑夜,无论我工作多么忙碌,身体多么疲乏,也无论我多么苦口婆心分析,每当胸闷发作时,他都会不分昼夜让我立刻叫车奔向150多公里外的省城医院。
面对着一大叠指标正常的报告,我怀疑他的胸闷更多是焦虑恐惧的躯体障碍。但他矢口否认。我唠唠叨叨,甚至大吼大叫,企图让他相信他是得了焦虑症,需要看神经科。
而父亲坚信,只要血压降到最理想的状态,他的一切症状都会消失。因此他除了常规吃药,还偷偷去药店购买服用其他有利尿作用的降压药。直到呕吐,确诊电解质紊乱入院。那些昏暗无光的日子,我觉得父亲的病好像一颗定时炸弹,把我的耐心炸得灰飞烟灭。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他的恐惧。那是手术后常规检查,抽血后他担心伤口难以止血,按了一会把棉花挪开,又起身想去护士窗口要棉花。
我不满地制止他:“再按回去不行吗?”他僵硬着身体重新坐下的那一刻,我突然看到了他张得大大的眼里布满了恐惧。我哽咽了:“去拿新棉花吧。”父亲如蒙大赦,逃向护士站。
当看到睿欣老师在饭桌和服装店里静静陪伴父亲,全心关注,默默体恤他的需要时,我的心被深深触动了。
当父亲再一次胸闷发作,我轻声征询:“我帮您记录以前的就医档案和每天的血压、身体状况吧。这样例行检查时,就可以给医生提供更多的信息。”我鼓起勇气,学习每天轻声问候,“今天身体感觉如何?”
说也奇怪,从那天起,父亲的身体再没有以往那么难受。
“人生走到最后一段,需要的就是伴儿,如果有人陪着,那一天就会不一样。”
原来如此。
·THE END·
对孩子的苦心,对家庭的细心,对配偶的耐心,对关系的存心——生活,其实就是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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