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16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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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暗冬至日,何必死要面子永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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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人称至暗之日的冬至日。既是至暗之日,必会悚然而惧,惊叹年末骤至,岁迫时催。我们自当省察,扪心思量,“人生当著几两屐”。然而心灵鸡汤式的思维,马上用羲和着鞭,一阳初动来化解。在这种看似华佗刮骨疗毒式的化解中,便会臆想出自己的肉身仿佛永动不息而自欺。而一些人自欺时更为日常的表现就是好面子,而好面子甚至在“死生亦大矣”等重大问题上,亦要做出一副毋须多想的姿态,其“无知者无畏”之状,实在让人嗟悯。


人当然都注重自己的体面与脸面,但似乎没有任何一个族群像中国人一样将脸面的维护,做到一种变态的程度。传教士明恩溥在《中国人的特性》一书中一开篇就专谈中国人的“面子”,虽然其深广远不匹配此书在当时流行的程度——以至于尚未译成中文时,鲁迅从日文读到此书,就深为激赏。这说明明氏对中国观察的敏锐,还是打动了一向对中国社会认识较深的鲁迅。这也是近现代以降知识界特别是鲁迅等人对“国民性”——是否只是中国人的劣根性暂且搁置勿论——频频发表自己看法的一点肇因,虽然连“国民性”这个词汇都是从日本输入的。事实上日本人对国民性的反省,加以清末中日战争中,日方的大胜,救亡图存的意识,使得知识界出现各种“救国”方策,应是中国人包括面子在内的“国民性”受到一定重视的主要动因。


与面子有关的词汇,在中文里多到不可胜数。举其著者有,“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不要脸,鬼都害怕”、“打肿脸充胖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看主脸”等。对脸的维护,是对看得见的事情的维护,也就是说做一件事,哪怕是非常坏的事,只要没人看见,就自以为得计。只要没被人抓现形,甚至事后都可能拿出来作为炫耀的资本。换言之,好面子的动力,来源于不是因为一个人知道或者在意自己所做的事是不对的,这样一种对过错乃至对罪的敏感,而是因为罪被发现。进一步说,可恶的不是罪,而是自己倒霉,罪被发现,失了面子,所带来的一系列精神与利益上的损失。

作家林语堂在《吾国吾民》一书中,曾说面子、命运和恩惠是中国民族性的“三位一体”。我不准备评价他这一看法的正确与否,但他说面子“像荣誉,又不像荣誉。它不能用钱买,它能给男人或女人实质上的自豪感”,这一观察确乎是有道理的。面子关乎利益,但很多时候关乎比利益更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因为一个人有面子,意味着他有许多值得重视的资源,吃得开。失去面子,不只是利益受损,更意味着一种精神上的死亡。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讲,犹如明恩溥说中国人爱面子,有一种强烈的做戏本领。这种演戏的本领近乎一种本能,在肉体与灵魂完全粘连在一起,好似不可分割了。


求真是中国人最为稀缺的能力与品质,复以做戏及好面子之盛行,从小民到精英莫不如是。所以荀子和王阳明格于这样不能更改的痼疾,前者说:“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荀子.大略》),后者提倡致良知,主张“知行合一”,但他们也都是停留于口头上说说而已。因为无论现实的强大还是利益的横阻,更因他们不能认识到的人之罪性,使得所播的种子,撒进中国的土壤里,其果效是贫脊得令人伤心。当然,这其中影响了一个名叫陶文浚的人,更名为陶行知。后来陶行知信了主,写过一篇《伪君子》的文章,来侧面表达要如名字一样所做之困难:“暇时辄取新约展阅之,冀得半言片语以益于身心而涤其伪习。读至耶稣责法利赛人从守旧俗假冒为善一节,恍然自失曰:吾以前所为得毋法利赛人乎?……自后乃痛恶己之为伪,视为伪之我如贼,如法利赛人”(《陶行知全集》第一卷p2728,四川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


很遗憾,陶行知说得漂亮,外在行为也似乎被赞扬的多,但若用圣经的标准,他就是自己所批判的人。他因喜欢人的表扬和点赞,让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基督徒,让别人觉得自己的好品行均来自提倡“知行合一”的儒家文化之薰染,而亏缺了至高者的荣耀。使得他作为一个基督徒这件事,还成了他人得博士学位的助力项目——何荣汉因写就《陶行知——一位基督徒教育家的再发现》一书,不仅拿了博士学位,而且“重新发现”了誓与法利赛为伪切割的陶行知,原来他是一位隐藏的基督徒。


说出这件事情的目的,不是为了揭谁的老底,这说明马太福音二十三章批评法利赛人的七个(或许对应八福,可以看作是八祸)的事,不只是法利赛人才有,而是人类罪之痼疾。非靠恩典之救赎,以及人全然交托之信心,不能蒇事。至暗之冬至日,要离弃黑暗,活在光中,在光中行走。而不能只冀望冬至过后,白天越来越长,便假装黑暗便不再存在。这就像一个人不能因好面子,不面对自己的真实境况,而自欺欺人,而成为面子的奴隶,继续假冒为善,过着受尽捆绑的一生,最终还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永死之中。



20231222日冬至日下午,匆匆草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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